葉昱一愣,隨即點點頭,回自己屋裏拿了手巾和臉盆,又出去打水洗漱了。他心裏也納悶,溫媽媽平時對他雖談不上冷漠,但也從未如此和顏悅色,今兒個晚上倒稀罕!不過他不是多事的人,照常洗漱完,就回屋睡了。

耳聽屋內再無別的動靜,溫媽媽才將自己坐的椅子向溫柔那邊拉近了一些,低聲問道:“兒啊,你就快要及茾了,今後可有什麼打算?”

及茾!溫柔雖然估摸著自己十四五歲了,可是一直不知道具體多大,生日是什麼時候,眼下聽溫媽媽這樣一說,隻得含糊遮掩著:“沒有吧,還早呢!”

“早什麼早?六月初六你就滿十五歲,該找婆家了!”溫媽媽不樂道:“我像你這樣大的時候,早都自個繡嫁妝了,你呢?我看你現在怕是連針線都不會拿了吧?”

“我能掙錢就行了,針線活兒不會做有什麼要緊,可以去外頭買。”溫柔站起身打了個嗬欠,感覺困倦得很,急著回屋睡覺,不想再談下去了。

“坐下,我話還沒說完呢!”溫媽媽將她扯回道椅子上,教訓她道:“嫁妝都是自個繡的,哪有去買的道理?要不然嫁出門去,要讓婆家笑話的。”

溫柔黑線道:“你不是想讓我學做女工吧?我哪有那個功夫啊!錢不要賺了?飯不要吃了嗎?”

溫媽媽躊躇了一下,悻悻道:“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娘,你究竟想說什麼呀?”溫柔忍不住又打了一個嗬欠。這麼晚了,她可沒空跟溫媽媽在打啞謎。

“娘想……”溫媽媽放下手裏的針,看了看她道:“想著你該嫁人了。”

嗬,這句話真是太提神了,溫柔的瞌睡都被她嚇跑了!

“我還太小,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即便早知道古代女孩嫁得早,可是十五歲就找婆家?對她來說,這根本就是難以接受的事qíng!

“不小啦!”溫媽媽語重心長道:“娘十八歲嫁給你爹的時候,你奶奶還嫌我年紀太大了呢!”

“反正我還不想嫁人,再說眼下也尋不到可嫁之人。”溫柔隻好耍無賴了,不肯就是不肯,難道還能綁著她嫁不成?

“娘心裏倒是有個好人選!”溫媽媽說著,又將自己坐的椅子往她這邊挪了挪。

“誰?”溫柔心驚膽戰的將屁股遠一點,不想與她太靠近。

溫媽媽遲疑了一下,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許秀才。”

“噗通”溫柔挪過了頭,將自己的屁股直接挪到地上去了,摔得尾椎骨疼,她忍痛爬起來,擺擺手道:“娘,你饒了我吧,我要去睡覺了,真的很困!”

天知道溫媽媽一天到晚心裏都在琢磨些什麼,連這樣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她都能想出來給自己配對,這想象力,真是太豐富了。

“別走,你聽我說!”溫媽媽死拖著不讓她回房。

不知怎的,此刻溫柔想起的是《紅燈記》裏的那段著名唱詞:奶奶,你聽我說……

又不能qiáng行推開她,溫柔隻得站著,聽她繼續嘮叨。

“我都打聽過了,許秀才早兩年死了娘子,爹娘又在鄉下住著,你要是嫁過去,就算不怎麼會做女工,總算婆婆不在眼前,也不至於挑剔你什麼。再說離娘家又近,時常能回來看看,許秀才娶了你呢,也就是剛兒的姐夫了,定會費心教導他,這一舉數得的事,豈不是挺好的嗎?”溫媽媽越說越興奮,臉上都微微泛出暈紅來。

&ldquān笑了幾聲敷衍道:“是挺好的,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提都沒提,怎知道人家看不上你?”溫媽媽拊掌笑道:“不是我自誇,我的女兒不但模樣是千裏挑一的,就是cao持起家務來也絲毫不會落於人後。你不曉得,今兒夜裏我讓剛兒拿了些你做的小籠湯包和桂花涼蝦去給那許秀才嚐嚐,他回來後說,先生直誇他姐姐手藝好呢!”

怪不得立刻就動了做媒心思呢!溫熱決定徹底打消她那不合時宜的想法,使出殺手鐧道:“我若是嫁了,家裏的日子怎麼過下去?沒有個女兒出嫁了,還幫著家裏做生意的道理。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就算我想拿錢回來貼補你們,那許秀才能答應?”

這番話一說,溫媽媽的神色立刻凝重起來,她沉思了片刻躊躇道:“那你也不能終身不嫁啊!女孩兒家經不起耽擱!要不這樣吧,你和許秀才先定親!拖上一兩年,把生意都教給娘來打理,我這把老骨頭呢,還能折騰個幾年,挨到剛兒大了,若是能考取個功名,再說上個媳婦,我這一輩子的心事也就了啦,即便不能考取功名,他也可以回頭再來看管生意,自立門戶,大抵不成問題吧?”

“我和許秀才先定親?娘,大半夜的,你別說笑了,八字都沒一撇的事,你就下了定論了,這話萬一傳出去,我還要不要做人?”溫柔實在有點生氣了,若不是敬著她年紀大,也許就克製不住自己要說上幾句刻薄話了。

溫剛,溫剛,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溫剛,這重男輕女的思想也太嚴重了。店鋪還沒開起來,她就想著反正女兒是潑出去的水,要將生意抓過來一手兜攬了,有這樣的厲害心思,為啥對著外人使不出來?隻知道算計女兒!溫柔越想心裏越氣不平,替死去的如花不值,也替自己不值,若不是溫剛這小子懂事聽話,很受她喜歡,沒準她就立刻撂下這個惱人的擔子不理會,帶著小環和葉昱自立門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