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又麻又辣,初嚐這滋味的人可不會覺得美妙,偏偏滿桌的人瞧著,沈夢安此刻這一大口肚絲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猶豫了半天,總算一橫心咽了下去。他猛咳了幾聲後,覺著嘴裏火辣辣得疼,又伸手就將麵前那盞酒給倒進了嘴裏,誰想不但沒解了那燒灼般的疼痛,反倒感覺愈烈了,立刻掐住自己的脖子,掙紮出聲道:“水……給我水……”
一旁的婢女小廝忙亂著給沈夢安取水,他一氣灌了好幾杯涼水下去,才稍稍緩過了氣,坐在那裏抹著被辣嗆出來的眼淚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陸兄……你太狠了!這菜裏放的是什麼?你這是純心讓我出醜……”沈夢安湊過頭去,在陸策耳旁咬牙切齒。
“誰讓你吃那麼一大口……”陸策也有些無語,“這可不能怪我……”
陸沉舟似乎沒聽見他們在說什麼,還殷勤的指著麻辣肚絲道:“這菜裏擱了番椒,你府上想是吃不到吧?來來來,多吃點。”
“哎——”沈夢安再混,也不敢在世jiāo長輩麵前放肆,又不好意思不領這殷勤,隻得苦著臉又依言夾了一筷,擱在食碟裏,就是沒敢吃。
“吃啊,別客氣!”陸沉舟笑眯眯的催促著,“老夫這孫媳婦做菜的手段可是一流。”
溫柔聽見陸沉舟這樣誇自己,黑線無比,簡直都要替他臉紅了,再看沈夢安那一臉苦相和陸沉舟和藹的笑容,心裏不禁一動。哎,這老爺子不是在故意整他吧?她偷眼瞄了瞄陸策,心想真是有其孫必有其爺。不過她雖然有點可憐沈夢安,卻不便開口替他解圍,想想他從前替自己製造的那些麻煩,也隻當他“還債”了……
就在沈夢安帶著一臉“壯士一去不回返”的悲壯神qíng,打算把麻辣肚絲再次夾到嘴裏的時候,總算陸鳳林瞧不下去,替他解圍道:“夢安啊,你打算在我這裏住多久啊?”
沈夢安暗道一聲僥幸,擱下筷子,抹抹鼻尖上被辣出的汗道:“我……我也說不準,世伯若是覺得我住在這裏不便……”陸鳳林擺擺手,打斷他道:“我巴不得你來長住呢,隻是你爹那頭要是問起,我總要有話回他,要不他還當我扣著他兒子不放呢。”
“世伯。”沈夢安聞言急道:“您別告訴我爹我住在這裏。”
陸鳳林瞥了一眼陸策,搖著頭笑道:“你們這些孩子,總是不讓父母省心,要知道父母可都是為了你們好,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沒什麼解不開的。”
“行了行了,吃飯的時候教訓孩子做什麼?”陸沉舟不悅的發了話,打斷了陸鳳林接下來的長篇大論,又笑眯眯向著沈夢安道:“聽說公主和聖上鬧翻了?這次究竟又是為了什麼?說來聽聽,好解個悶。”
這老太爺一定是閑瘋了,也太八卦了!不過溫柔也好奇沈夢安為何突然跑到陸家來住,說是要躲公主,但公主總這樣糾纏著他,皇帝老頭心裏若是沒有什麼打算,打死她都不信!因此也十分好奇的望住了沈夢安,等著他說。
沈夢安瞧見溫柔想聽的意思,也就顧不得賣什麼關子了,當下將安寧公主私入天牢被聖上得知,父女倆又一言不合吵翻的事娓娓道來,最後苦笑道:“我爹說聖上近來身體不好,忙著吃藥調養,恐怕一時沒空管教公主,就讓她在我們家住上一陣,等聖上氣消了再回宮也好。可是我……”他尷尬的笑了笑:“我受不了公主那脾氣,就出來躲躲。”
陸鳳林聽完他的話搖頭道:“我聽內庭總管詹大人說公主剛離宮聖上就忙著讓人將她帶回去,可是被貴妃娘娘給攔下了,勸聖上說公主在宮裏閑著也是鬧騰,橫豎她也快出嫁了,將來也沒機會再胡鬧,就讓她出去轉轉,散個心也好,有暗衛護著,出不了差錯。再者說,她不在宮裏,聖上也眼不見為淨,免得生氣了。”
“公主要嫁人了?”這個消息倒是沈夢安不知道的,他以手加額,慶幸萬分道:“好!好得很!老天也總算開眼了!”說著,他興奮的連灌了三杯酒,又滿心喜悅的斟滿了酒杯去敬陸沉舟。
陸鳳林望了他一眼,但笑不語。
這消息陸策也不知道,意外的同時也覺輕鬆,但瞧見他爹臉上神色,忽然悟到了什麼,瞧了一眼興興頭頭的沈夢安,些微露出點不忍地神色,yù言又止。
陸策和溫柔在席,又有沈夢安的喧鬧助興,總算消了往日與陸鳳林兩人對作著吃飯的沉悶,陸沉舟這一頓飯吃得算是十分盡興,還喝了個醺醺微醉。待到席終,陸策正想送溫柔回梧桐軒,兩人安靜說會話時,他忽然開口道:“策兒,你先送沈夢安回去歇息,柔兒陪老夫說兩句話。”
“爺爺你——”陸策可沒忘了老頭白日裏說過的話,多少有些不滿他成天拉著溫柔說話解悶的霸道。
“老夫怎麼了?叫你去就去。”陸沉舟站起來笑眯眯的衝著他揮揮手,又向溫柔道:“柔兒啊,你隨老夫來。”
“恩。”溫柔應得一聲,向陸鳳林和沈夢安告個辭,又看著陸策笑了笑,抽身隨著陸沉舟走到外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