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笑道:“我倆並未約好,隻是在城外撞見的。他說他去收斂亡父糙埋的遺骨,後來聽我說了趙三姑娘的事,想去元昌瞧瞧,這才結伴同行。”

一番話,倒讓溫柔想起了初遇葉昱時的qíng形,心裏十分感慨,低頭默然了半晌方問道:“他亡父的遺骨帶回了?”

雲淡點了點頭。

“回頭你幫著料理喪事,定了抬棺下葬的日子,記得告訴我一聲。”溫柔為了讓葉昱能漸漸淡忘掉對她的感qíng,已經很久沒有私下裏與他單獨對談了,隻等哪一日,他能豁然了,也許他們還能回複以往的友qíng。

且說趙顏此刻褪去身上衣裳,泡入溫然適中的浴水裏,這才感覺心qíng開始慢慢放鬆下來。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往日在趙府裏受盡白眼的丫鬟如花,如今會以這樣一種身份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微妙。

那麼,她找自己來又是為了什麼呢?趙顏微微搖頭,不管為了什麼,哪怕隻在這府裏作個丫鬟,也比在家裏受氣,比賣到勾欄裏去賣笑qiáng得多。

想起勾欄,自然忘不掉雲淡和葉昱,不知為何,雲淡瞧上去分明比葉昱更俊朗些,她卻隻有麵對葉昱時,會覺得心跳加快,麵紅耳赤。這難道就是有緣……

趙顏正想著小女兒的羞人心事,小瑞恰在外頭問道:“趙姑娘,水涼了,需要添點熱水嗎?”

“不用。”趙顏連忙拒絕,生怕小瑞進來瞧見自己臉紅,但隨即想起自己已然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姑娘了,隻怕將來要與這小瑞共事,連忙又謝道:“小瑞妹妹……謝謝你,我若是需要什麼,再喊你……”

“姑娘是客,無須這麼客氣。”小瑞一笑,轉身守到門外去。

客?她算是什麼客呀!隻差家破人亡了,隻求一席容身之地……

趙顏想著,心裏又感傷起來。

待她沐浴完,拿起小瑞替她準備在旁的衣裳,隻覺觸手柔滑,心裏不由詫異,仔細瞧那衣裳,竟是上好的綢緞裁成,心裏不由又惶惶起來,連忙向外喊道:“小瑞妹妹,你怕是拿錯了衣裳吧?”

小瑞在外掀了簾子,瞥了一眼,笑道:“沒有錯啊!這是姑娘在京都之前,夫人就讓人裁好的,你試試合不合身。”

她這麼一說,趙顏更是無措,怎麼都想不明白溫柔心裏是何主意,隻得忐忑的將衣裳換上,梳了頭,又跟著小瑞往溫柔住的梧桐軒去。

才進門,就見桌上已列了各色糕點鮮果,溫柔一個人坐在桌旁低頭看書,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見是她,站起身笑道:“再過一個時辰才擺飯,我想著你此刻必定餓了,就預備了點心,你吃些,先墊墊肚子。”

“我……”趙顏心裏不安,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道:“夫……人,你有什麼事要做,還是直接吩咐我吧……”

溫柔微訝,隨後向小瑞丟了個眼色,示意她先退下去,這才笑道:“趙姑娘不用這麼客氣,喊我的名字溫柔就行了。”

溫柔?趙顏默念,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但已不是她現下能喊得了,正要開口,隻聽溫柔接著道:“我這正有一事要請姑娘幫忙,既然你應了,那回頭可不許推脫。”

“夫人隻管吩咐……”趙顏低下了頭。

溫柔見她不改口,笑著搖搖頭,拿起書裏夾著的兩張契書遞給她道:“還請姑娘幫忙收下這個。”

趙顏詫異接過,低頭一看,驚道:“這是……”

“這是趙姑娘的賣身契和你家在京都留的一家綢緞鋪的契書,你收好了。”溫柔說著又笑道:“姑娘別誤會,我請你來這裏,不過是想略盡心意,報答一下當初你娘親一力周全我贖身出府的恩qíng,沒有別的意思。眼下你隻管安心在這裏住下來,等找到合適的落腳點,想搬的話再說。”

“這怎麼能行……”趙顏搖搖頭,實話道:“我娘當初隻是與二娘賭氣,談不上什麼恩qíng……”

溫柔笑道:“這我知道,可當初你們母女倆都未曾薄待我,哪怕她是在與李氏賭氣,才周全我贖身,到底也是份恩qíng。何況--”她停頓片刻,坦然望著趙顏道:“實告訴姑娘吧,你家落到如此地步,與我和小環脫不了關係,不過這是你爹他咎由自取,我心裏毫無愧意,隻是連累到你,我很抱歉。”

趙顏訝然望向溫柔,不知該恨她還是不該恨她,隨即想到小環的遭遇,推及己身,怔立了半晌,最後歎了口氣,悄悄抹淚道:“我爹實是咎由自取,我大哥和二哥也不是好人,即便不是因你的緣故,趙家也遲早要敗落……小環,她還好嗎?”

“嗯。快成親了。”溫柔點了點頭道:“劉嫂這些天樂壞了。”

“劉嫂?!”趙顏聽見這個名字,心裏浮起複雜的qíng緒,“劉嫂沒死麼?小環事發的那天夜裏,我聽見李氏悄悄囑咐管家,要買通獄卒,不許她活著出大牢……”

“沒死,不過被流放出去了,也受盡了苦楚。”想起這些事,溫柔心qíng不由沉重起來,搖頭笑笑道:“不說這些事了,你快吃點東西吧。”她說著,將桌上一碟水晶蝦餃往趙顏麵前推了推道:“我記得你以前愛吃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