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雅唇線向下扭。新的證人。
“檢方詢問的是我作為你現任指導教官的看法,威爾遜是否可信,我是否聽你說過與斯坦有關的事。這兩個問題我都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但坦白說,那也是走個流程。”
“你可以不乖乖走流程。”
“我的觀點無足輕重。”
她不搭理他了。
車在路口等紅燈。彌雅聽見他深吸了一口氣。
“但是,即便我真的能對案件走向有什麼影響,我——”蘭波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無措地敲了兩下,“我大約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他哂然垂眸:“故意隱瞞當然是錯誤的。但我隻能那麼做。”
彌雅沒反應過來。
儀表盤輕輕地計數掛擋的節拍,滴答滴答,一整節的時間在愕然中流逝。彌雅逐漸認識到發生了什麼。就在剛才,如果不是幻覺,蘭波承認了他隱瞞從她那裏得知的事實,有意包庇她?
她僵硬地轉身,嘴唇翕動,沒發出聲音。
信號燈跳動轉綠,蘭波在與她視線相觸前正視前方,踩下油門。
新通車的快速道路高高盤踞於地麵上方,他們從下方穿過。
立交橋的陰影短暫籠罩了蘭波的麵龐。
他的口氣還是很平和,甚至可以說過於平靜:“我相信你昨天沒有對我撒謊,但是沒有撒謊不代表你說出了全部的事實。”
彌雅呼吸亂了一拍。
前車尾燈的紅光在他眼睛深處輕顫搖曳。
在駛離橋下的暗區之前,蘭波以鎮定又確鑿無疑的口吻告訴她:
“彌雅,殺死斯坦的人並不是你。”
第19章 零下七十七
彌雅雙唇緊抿,防止自己驚慌之下說出不該說的話。
她等待蘭波繼續宣布結論,比如犯人其實是另一個誰,斯坦的真正死因如何如何。
然而蘭波什麼都沒有說。
她困惑又戒備地盯著他,但無法從他的側顏中讀出任何訊息。
“看窗外。”
彌雅不明所以,蘭波沒再說話,她便回首往外一瞥,眼睛瞪大。
他們行駛在細細的一線橋上,左右皆是比天空更深邃的蔚藍湖水。
波紋的褶皺在日頭下像綢緞,泛著潤澤的光。幾葉白帆慢吞吞地飄浮在水波之間,海鷗追在後麵,盤旋數個來回後調轉方向,朝對岸的新綠滑翔,最後化作老城市政廳和教堂的尖頂旁的小點。改造營所在的丘陵已經遠得看不清了,模糊成挨著地平線的青灰色煙霧。
彌雅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
“雙子湖。”
這一大一小的人工湖泊相連,被譽為點綴首都的藍色寶石。久遠的記憶裏,她和福利院的同伴不止一次來這裏春遊。戰爭結束,數不勝數的人死去了,而春天依舊光顧這裏,柳樹萌發嫩芽,枝條熱情地親吻水麵,就像寒冬不曾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