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雅閉上眼。
掌心變得沉重。她拿著那個煙灰缸,悄無聲息地走到斯坦身後,確實無誤地抬起手。斯坦倒了下去。
少年微涼的指尖按住她的嘴唇。彌雅顫栗著回到現實。
阿廖沙重複:“隻有我。”
她被他無波的深藍色眼睛帶回那一天。
找到阿廖沙時彌雅在發抖。我失手殺了斯坦。她說了很多遍,說著說著笑出聲,然後惶恐地問他之後該怎麼辦。阿廖沙平靜地點了點頭,和現在的表情很像,不打算安慰她,但也不慌亂。你確定?我確定。你確定?我……我不知道。那麼我們一起去確認。阿廖沙牽起她的手。他們回到那個房間。他還在呼吸。他快醒來了。沒能殺死斯坦比她衝動之下真的殺了斯坦還要可怖。
阿廖沙站在斯坦身邊盯著看了很久。再次回頭時,他的眼神出奇明亮。交給我處理。那麼說著,阿廖沙伸手從架子上取下一個玻璃小瓶。我知道這種藥,不同劑量有不同用處。他笑著這麼告訴她。
彌雅深呼吸:“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罪名。調查的人也肯定也會重新找上我。”
“能做的屍檢早就做過了。你隻需要扮演好受害者,”阿廖沙停頓了數拍,“你也確實是受害者。”
彌雅謔地起身:“我不明白。”嗓音顫抖起來,她握緊雙拳,艱澀地拋出一連串的疑問:“這是你的複仇,但我想不明白那樣做你能得到什麼。那……真的是複仇嗎?”
阿廖沙眯起眼睛,像是陡然見到強光。他歎了口氣,古怪地道:“你竟然不考慮我的計劃對你來說會有什麼後果?你的身份很可能會泄露。”
“那又怎麼樣?”
“你會被詆毀,一輩子都無法過上‘普通’的生活。”
這對話似曾相識。彌雅惱火地以同樣的應答駁斥:“我不在乎。”她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啞聲道:“我不在乎其他人的心情,不在意其他人怎麼看我,也無所謂我有沒有未來。如果我想要什麼,隻要能到手就好,但得不到也無所謂。一直是這樣的。但現在,我……”
她為變得濕潤的眼睛感到羞恥,甚至有些憤怒,猝地轉過身去。
“我現在時不時會想象畢業之後的生活,我感覺一切在變好,我……也在變好。但另一些時候,一切比以前還要糟糕。之前我覺得無所謂的事,隻是回想起來,就忽然變得無法忍受。而對未來,我——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否值得我變得‘正常’。”彌雅知道自己已經不止在說阿廖沙的計劃,但她無法就此收聲。除了阿廖沙,她不知道還能和誰吐露這些。她越在乎蘭波,就反而無法和最初相遇時那樣,野蠻地袒露所有想法和情緒。也許阿廖沙不會聽進去。但她隻需要說出來。
“我開始在意我是否能得到我想要的東西,能不能留住已經擁有的那些。而當我察覺,有些東西我可能永遠無法得到的時候……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