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都是這樣拉鋸著度過。
時間的流逝彌雅記得很清楚,因為這間朝南的臥室是落地窗戶,晚霞和晨曦都潑灑地麵,直漫到她蜷縮其下的桌子旁。變化的光影無情地提醒她,不論她怎麼想,地球還在自轉公轉,日升月落。
最後彌雅筋疲力盡,哭到頭痛惡心。
她是什麼時候昏睡過去,怎麼到了床上,她不清楚,記不得了。但看起來她睡了有十多個小時。睡多了也頭痛。她緩緩爬起來,摸索著打開床頭燈,光著腳走進浴室。身體這麼熟門熟路,她怔了一下。一次次地站在盥洗台前用冷水潑臉的記憶閃回,模模糊糊。衝了個澡,彌雅感覺像蛻了一層皮,爽快多了,但是窗戶裏透進的夏夜微風都吹得肌膚刺痛。裹著浴巾晃出浴室時她又想起來,好像白天時漢娜來過。剛才醒來時沒留意,但是臥室一角的凳子上放了一遝衣服,有扔在索默太太家的那幾件,也有沒見過的。原來漢娜確實來過。她好像還說了什麼,但彌雅暫時回憶不起來。
崩潰簡直就是一場宿醉。彌雅並不是第一次經曆這個過程。但這回,她為自己失控的表現羞恥。自我厭棄的念頭令呼吸再次變得急促,她咽下唾沫,環顧四周,想找個什麼轉移注意力。這次彌雅看到了窗邊桌子上放了一疊信封。
她用毛巾包著濕發走過去,旋開台燈,隨手拿起最上麵的那個信封。
——致彌雅。
沒見過的圓潤秀麗字跡。扯開信封,彌雅站著讀第一封信。隻看了第一句,她就知道發信人是誰。目光下落到最後一張信紙末端。
——你的朋友,克拉拉。
她在桌邊椅子上坐下來,開始認真讀信。
第一封信封封口的日期在一個多月前,那時彌雅剛剛離開萊辛開始觀察期。第二封信寫在兩天後,補充了一些上封信漏說的瑣事。每封信的間隔少則一天,多則三四日,文體與克拉拉說話語調相似,生動又有些跳躍,事無巨細,將改造營的一草一木帶到彌雅麵前,色調卻比她記憶中要明亮。
最後兩封信寫在畢業典禮後。克拉拉對阿廖沙揭露的醜聞隻字不提,隻詳細敘述了萊辛亂糟糟的氣氛;學員們在困惑的兩天等待之後,被分批遣送回家;他們並沒有就此畢業,但之後是否還需要回去畢業是個無人能夠解答的問題。至於無家可歸的學員,似乎會被另外新設立的設施暫時收容。最後一封信寫在克拉拉回到母親身邊之前,相較之前的書信都要簡短,從字跡也看得出落筆倉促。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提過的那隻寵物狗雪球,昨天我和母親短暫通話,她告訴我雪球還好好的。這次我回去就能見到它了。我多希望你有一天也能見見它!當然,它已經是條老狗了,可能沒以前那麼淘氣、那麼精神了,但它一定還是個好玩伴,它也肯定很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