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阿哥突然冒出句風馬牛不及的話:“宛琬,如果有一件事,你明知這麼做不對,可它卻對你很重要,不試一試,你就寢食難安,該怎麼辦?”

宛琬回首見他臉色蒼白,不由有些擔憂。“你怎麼了?要是你明知那件事不對,卻還抵抗不了去做,可萬一日後你又後悔了,那時又該怎麼辦?”

十三阿哥深深凝視著宛琬,她黑眸中充滿了關切。這一瞬間他忽就下定了決心,她值得擁有這世間最好的一切,她值得他為她放手一博,他再沒有猶豫,再不會徘徊。

“我沒事,小笨蛋,我是想試試宛琬心中除了畫薇還會不會關心我呢。”十三阿哥笑了開來,戲謔道。

“十三爺這麼壞,說我笨還捉弄我,我才懶得關心你呢。”宛琬勉強擠出抹笑,莫名有些忐忑不安。

“噢,原來隻要我不說宛琬是笨蛋,宛琬就會來關心我了。那好,我就說宛琬是這世上最最最聰明的傻瓜。”

倆人一路互相打趣,各懷心事。

入夜,四貝勒府,涼亭。

一輪彎月斜掛天際襯著滿天繁星,淡淡星光輝映著月光,樹影被斜斜地拉長了。

胤禛又斟了一盅,高高舉起,凝睇望去,怎麼往日如玉薄透的酒盅也混濁不清了。

這還是胤祥第一次沒有告訴他這個四哥,他到底要做什麼,他隻從胤祥的眼中看出了決絕,胤祥是怕他相攔嗎?是怕他擔憂嗎?難道他不明白他這般隻會讓人越加憂心嗎?

透著月光,胤禛不禁有些恍惚,酒盅擺成一排,一一斟滿,他閑來一杯,愁來一杯,恍恍惚惚地一夜就過去了,一年就過去了,一生也就這麼過去了。

李青與侍衛傅鼐倆人遠遠瞅著卻又礙於爺的吩咐不敢上前相勸。

李青忽就瞧見不遠處宛琬手提一物,趕緊上前請安。

宛琬沒料想她特等到天黑偷跑來園裏放螢火蟲竟還會給李青撞見。“你怎麼待這?是四爺在嗎?”

李青放輕腳步朝涼亭方向指了指,示意宛琬上前去瞧。

宛琬見胤禛背坐於涼亭中,皎潔的月光濾過竹葉細細碎碎落在他身上,地上照出個淡淡斜影。偶有風吹過,竹葉窸窸作響,顯得他影子那般孤單寂寞。

這一瞬間,宛琬心中陡起了個隱隱約約,連她自己也無法明白的念頭,令她不由自主的走向那團身影。

“為何要一個人在這舉杯消愁呢?一樣是喝酒何不‘千金散盡還複來,會須一飲三百杯’般暢快淋漓的喝。”宛琬伸手端起胤禛麵前酒盅一飲而下。

胤禛詫異的睨她一眼,也不言語,倆人你一杯我一杯地自斟自飲,似在比賽,又似對酌。

胤禛沒料到宛琬竟還有些酒量,酒盅雖是那種極小的瓷杯,可倆人恍然間也不知喝了多少杯。

“佛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辛苦營生到頭來仍是殊途同歸。”他一斂眉,黯然道。

宛琬聞言,倏然蹙眉,“人生可如朝露、幻影般短暫,但也可永恒綿長,全在一心。雖說人到最後終是‘殊途同歸’,可“歸”是一樣,“途”卻不同,方才為人生各自精彩。”

“可身在帝王家,你一腔抱負想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隻怕在旁人看來就是狼子野心!”胤禛澀澀一笑,笑裏隱含幾分不可捉摸的神秘。

“一個人究竟是赤膽忠心還是狼子野心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宛琬迎上他黝黑雙眸。

“隻怕等不到那一天,還是獨善其身的好啊。”胤禛忽低首,凝眸望住指間晶瑩如玉的瓷盅,幽幽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