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你不是愛讓人畫嘛。”
“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菩薩你來管管這個狠心的人吧。”宛琬連聲哀號。
秋雨淅淅瀝瀝,葉瓣上的露珠順著葉子的脈絡緩緩滑下。
“胤禛,我聞到了青草的芬芳。”宛琬赤足立於芳草中伸展雙臂,任雨兒落在她手上,跳動了一下,仿佛一個頑皮的孩子,她撩裙奔入書齋,一會拿著張宣紙置於簷沿下。她拉起胤禛的手奔向煙雨中,四足淨揀地上稀泥亂踩,隨後踏踩在雪白的宣紙上留下兩雙大小相依的足印。
“胤禛,這可要算第一幅畫。”宛琬瞧著畫笑眯眯道。
“你——”還不待胤禛出言否決,宛琬做勢便要撕去。
胤禛伸臂奪過宣紙,不置可否地一勾唇角。“誰讓這畫上有我的足印呢,好吧好吧,就算一張,下不為例。”
宛琬忽想起不妙,緊張地大叫出聲:“胤禛,你說不畫滿十二張畫就不能出府,是不是早有預謀,想甩了我獨去江南?”
“哎呀,那怎麼辦呢?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胤禛收斂起笑意,正色道。
“就不能網開一麵嗎?”
“不行啊,已經說過下不為例了。” 胤禛搖搖頭,聳聳肩無奈道。他瞥見宛琬懊惱的咬著手指,清咳道:“有人不是有招百試百靈的美人計嘛,說不定她一使出來,我頭一暈就忘了做君子之……”還未說完唇已讓張櫻桃小口堵上。
雨絲順著屋簷下滑,滴答做響,胤禛黑眸漸深,吻得越加濃烈。
翌日,自正午至日暮,雍親王府書齋中三人閉門暢談。
“來來來,說這半天,才想起我這原有好物備著。” 胤禛引著房中二人在一旁的小茶幾邊坐下,將幾上素瓷青花瓶中的秋天雨水正要注入一旁桔形抽皮砂壺中,他掀蓋神情一楞,又似有喜色。
戴鐸見這壺銀砂閃爍,朱粒累累,壺身絕小剛夠三人飲,笑道:“烹茶銅腥鐵澀皆不宜,惟有這抽皮砂者乃紫砂壺中之精品啊。” 一旁神邈寧靜青襖男子輕輕頷首。
兩人不知胤禛笑顏是因見著砂壺中靜靜躺著的幾塊鬆餅,餅麵塗畫著開口笑樣。原來宛琬藏得兩人四處找不著的禮物躲在這裏。他隱笑著換過砂壺注入秋雨,又取過濕巾墊著小火爐上的銅片,輕輕一推,便打開了爐門。
胤禛一麵將砂壺提上小火爐一麵道:“今讓你們品嚐這茶大有來頭,名曰‘綠波仙子’。乃安徽巡撫進京麵聖所貢極品好茶,每年成茶不過三兩八錢罷了,得時皇阿瑪賜了些與我,我知你倆最是好茶,特意留著,隻待此時啊。”
青襖男子恭謹道:“多謝四爺。”說話間,砂壺中的水少時便沸騰起來,水沸如魚目,微微有聲好不熱鬧。胤禛提壺淋於茶碗上,道:“茶可清心,清心可茶。其實,人心若不能自己清靜下來,縱然杯中是絕世好茶,恐怕也品不出什麼滋味來。”
他一麵說著,一麵動作熟練地以沸水洗荷葉杯,杯色如玉,質薄如紙,而沸水如鐵,胤禛卻似絲毫未覺,動作美妙優雅,顯然是個中高手。他起身去書架上拿過潮汕錫罐,將茶葉傾入茶碗之中,一番動作之後,爐上秋雨銚緣湧如連珠恰時二沸,他提起砂壺靜置片刻,方才將沸水衝入茶碗,碗蓋兒放下,隻溢出點滴茶湯,再以沸水淋於碗蓋之上,茶沫盡去。茶杯恰恰燙好,原本淋在茶碗碗蓋上的水漬也幹了,此刻正是茶熟的時分,果然他不再耽擱,取過茶碗便以二指扣住碗蓋兒,勻淨快速地將茶湯注入三個茶杯之中,示意二人可飲。
三人舉杯輕啜一口,清香已自鼻翼間縈繞,咽喉既濕,便不再猶豫,清茶入口之後,清冽之意不絕於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