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見她一副氣結模樣,忍不住嘲諷道:“你不是說這是囚牢嗎?那還能挑三撿四的?還不快喝了。”

宛琬被他的話噎住,擠不出半個字來,強按下怒氣,端起盅碗大口喝了下去。她放下碗後,搖椅至窗前,一番動作下來,眼角都不曾瞥向胤禵一下。

宛琬凝望著窗外淺淡的天青,仿是被天羅地網困住了的斷翼小鳥,幾分淒涼無奈。

胤禵看著宛琬坐那好似屋內空無一人的神情如同根刺紮痛了他,照說那痛,該使他對刺避而遠之,可他卻像是被紮上了癮般,一天不痛上個一兩回,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胤禵大步上前,轉過她輪椅。宛琬詫異的看住他,正瞧見他青湛胡碴微生的下顎,幾分落拓,刀裁般的雙眉跳著,眼中帶有隱隱的怒火,她一直當成是任性男孩的胤禵不知不覺中早已是個危險的男人。

“你要做什麼?”她向後退去頂住了牆頭。“你走開!”

胤禵眯細了眼,紋絲不動,目光停留在她已漸凸起的小腹上,她荏弱的樣子讓他隻想抱住她,可是說句像笑話的實話,他還真是不敢造次。他呆視了許久,笑了起來,“我能做什麼?不過是故弄玄虛,好讓你別當我是空氣。”語氣酸澀,笑容淒曆,“宛琬,你這個壞心腸的女人,平日裏善良得對路邊任一乞丐皆能展露笑顏,但對我卻一次比一次殘忍!你手中拿著把無形的劍,毫不客氣地刺著,一次比一次深。你不如索性給個痛快,幹脆一劍將我的整顆心剜出,便可見到每一滴血都在笑我意亂情迷,心甘情願被你淩遲!”

宛琬見他如此,微微遲疑,忽覺肚子痙攣了一下,一股激痛掠過四肢百骸,她悶哼一聲弓起了身子。

胤禵見狀滿心惶恐,仆了下來。

宛琬蜷作一團,陣陣巨痛襲來,身子不住抽搐,她狠命地咬緊下唇,一縷鮮紅的血順著唇角流了下來,襯著那張蒼白如紙的臉,越發地怵目驚心,雙手已違背自己意誌的死死攥住了胤禵。

“宛琬,你咬住我,痛的話,就咬住我的肩吧!”胤禵擁住她,把自己的肩膀送至她唇畔,厲聲喝令,“快去叫太醫!快,快去!!!” 完全沒發現自己早已淚湧而出。

“是!”一旁嚇呆了的侍女急忙衝了出去。

胤禵雖滿心焦慮仍小心翼翼抱起宛琬躺至榻上枕臥著,由趕來的秦太醫診脈下方。

秦太醫趕緊上前,挑了幾根金針,認穴刺下。柱香工夫宛琬漸平靜下來,秦太醫這才執了她的手腕沉心切脈,片刻道:“胎兒已暫時無礙,隻是這位夫人心脈過於虛弱,似從前受過內傷,本不堪再受妊。她務必要臥床靜養,否則別說孩子,隻怕連夫人也……屬下這個方子雖能一時振其心脈,但為長久計爺還需另請高明。”

胤禵隻聽得六神無主,不覺手臂已被人死死攥住,低頭瞧去,正對上宛琬焦慮的黑眸,轉念即明她所憂,頓沒好氣道:“知道,知道,無論如何也要讓你生下。”他心實嫉妒他倆人有了這骨血羈絆,隻怕日後難斷,可要他放手,卻一輩子休想!他心下一激靈,猛地醒過神來,日後如何不知,眼下最要緊便是定要幫她達成心願平安生下,有朝一日宛琬總會明了他的心識了他的情,定不會辜負了他的。

胤禵讓人入內,伺候宛琬淨麵,燃起安神香,請太醫確定萬無一失了,留下兩婢女守著,這才離開去前府。

月漸西沉,隱現夜幕隻餘細細一鉤,朔日將近。

燭光透過琉璃罩,似有些喑去,胤禵小心掀開罩子,剪了剪燈芯,燭光又亮如白月光。

他輕勾帳縵,挨著床榻坐下,伸掌輕輕地覆於宛琬的素手上,一股暖意直達他心底。

胤禵凝視著帳中人,雪白的臉頰恢複了些生氣,安靜的深陷繡枕中穩穩睡著,他勾唇微笑,“睡著了也好,若是醒著,又怎會容我坐這?”

瞧著瞧著,他忍不住伸指輕輕地描畫著她嬌秀的輪廓。宛琬好好活著,而且就在他的身邊,即便是不發一言,也吸引著他,她是塵埃中那朵雪蓮,最聰慧也最稚嫩,他隻想這樣守護著她。其實,人生在世若能有一個值得他傾盡心力、付出所有去追逐的目標,不管那是件多麼艱難的事,或是多麼遙不可及的人,那都將會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幸福。所以就算她怨他恨他,他也隻能用愛新覺羅家一貫極端冷酷的手法,強行囚禁了她。他在賭,賭注不過是他對她的心,他絕不能輸,不然,他不知道一個無心的人又該如何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