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慶鎮,巴顏喀拉山腳。
血色狼煙,四處屍首遍野,更慶鎮,已赫然成了座死城!如唱響著無聲的挽歌,眾人四目相望,手心冰冷。
前哨快馬來報,“報準都統,向南三裏處,發現敵寇蹤跡。”
“那還不快追。”還未等前哨話音落地,薩哈連已一騎當先,揮鞭而去。
副將嶽鍾琪夾緊馬腹,追上法喇憂急道:“這鎮看著有古怪,犛牛、羊、糧食四散,卻無人掠奪,似隻是要將咱們引向山裏,可那巴顏喀拉山懸崖峭壁,實是個容易布埋伏處,雍親王說得也不是全無道理。”
天際雲層滾動,微微似有聲響,法喇一斂眉,揚手號令全軍噤聲,片刻,烏壓壓幾千騎兵,皆勒馬屏息靜聽,隱隱鏗鏘聲響,一陣風過,又寂靜無聲。法喇眉頭攏緊,“嶽鍾琪,”他稍稍停頓一下,瞬間決定,“你帶著三千人馬留守在此,如有異象,再行變動。”
嶽鍾琪應聲頷首,速領三千騎退守一旁。
法喇指揮大軍向著綿延丘陵行去,山路漸窄,龐大的列隊延伸成縱隊,錚錚聲響自遠處傳來,如同天際模糊的遠雷,若有似無,待行得更近些,聲音便清晰可聞,那是刀劍砍劈刺殺間的撞擊聲,就在此不到一裏之地。
“全速前進!”嘹亮軍號聲響起,刀刃交加的鏘鏘聲密集響起,馬踢聲如潮水般踏過,群山之間豁然開闊,徒見一麵闊五、六裏天然峽穀,胤禵與大策零敦多布兩軍正絞殺一團,法喇、薩哈連、尼堪率眾殺入,南北兩軍包圍圈漸彙攏,陣型收縮,聚成兩股尖鋒狀,正欲一舉殲滅敵寇。
大策零敦多布見清軍人馬彙攏,漸抵擋不住,臉上忽露出抹詭異笑容,探指入唇,溢出古怪嘹聲,四周唐努烏梁海人齊聲應答,如浪潮湧退,四傳開去,忽地他們全體揚鞭打馬,狀似毫無章法的四向奔散。胤禵、法喇目瞪口呆之際,四散的人馬即刻變陣,成兩翼形直奔向北,彙成大隊,數千人馬揚起滾滾塵土,禦馬如兒女,來去快如風,極迅速的消失於北方天際。
巨大的震動自地底爆發,驚雷霹響,爆炸聲、衝天火光猶如遊動的火蛇,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大地。一時間人仰馬翻,驚呼慘叫、馬倒曆嘶、爆炸聲不絕。
大策零敦多布疾馳中眯眼回望,抑製不住地咧開嘴揚天狂笑。突得清軍內奸,他欣喜若狂,險山惡水如履平地,七晝夜不停奔波千裏,精心策劃布局,等的便是這一刻。他隱秘遣人縱橫挖通山穀地下,埋入火藥,又以竹竿捅穿竹節,竿竿相連,內裏裝置長長的導火線,隻派一小部分騎兵不停地騷擾先期而至的清軍,受攻擊後撤回,待追擊的清軍隊形散亂疲憊時,早已四麵包抄的騎兵則在一陣密集的弓箭射擊後蜂擁而來,如此反複拖延時間,待清軍人馬大部隊彙攏時,再嘹聲撤退,潛埋在山上的人立即點燃引線。
待四周雷鳴驚爆聲稍停,煙霧亂陣中,群蝗般的箭雨從四處射來,箭弩破空穿過,銳響不絕於耳,箭勁力威,透骨穿過,清兵隻聽得自己骨頭應聲碎裂,唐努烏梁海人去而複返,和原先埋伏在山頭點放引線之人如潮水般層層湧出,齊放箭雨。
遍穀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胤禵握緊了手中金刀,冥冥中聽見一個聲音在耳語:不行了,事態已壞至無可挽救!恍神不過是一瞬,已聽人喚他,猛抬頭,飛箭斜斜貼臉擦過,驚魂未定,才見不遠處一滿臉血汙少年,向著他拚命揮手:“大將軍,小心!”話音才落,一支流箭瞬間刺透那少年心窩,他臉上猶掛著萬分焦慮,身已朝後仰麵倒下。
胤禵突覺得眼睛有些灼痛,原本紊亂的心緒竟在刹那間冷靜了下來,不,不,不,他絕不認輸!若不能使敵人的鮮血染紅戰袍,凱旋而歸,那便讓自己的鮮血染滿征袍,戰死沙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