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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兒編的小籃子兒,竹子根兒挖的香盒兒,黃楊根子整個摳出來的十個大套杯,十個竹根套杯,你瞧著哪一個好?”寶茹受不住這古怪的氛圍,到底先開口說話了。

鄭卓抿抿嘴唇,隻能去看那些玩意兒,隨便拿起一個黃楊木杯子來看。這杯子實在太顯眼了,滿桌子它最占地方。一連十個挨次大小分下來,那大的足足的像個小盆子,極小的還比一般茶杯大兩圈。

寶茹見他拿了那杯子,還以為他中意,故作自然道:“是這個呀,我也覺得這個最有意思!像是仿的南京那邊的黃楊木套杯,那邊說是流行這個,也不是酒器——誰能使這個喝酒。是拿來做頑器的。隻不過那邊做的精美,杯子都是雕鏤奇絕,一色山水樹木人物,並有草字以及圖印呢!不過這也很好,隻是粗粗雕刻,反倒很有些山野質樸趣味了。”

“寶姐兒,你怎麼了?”鄭卓聽她絮語,放下杯子打斷她,他本來是一個極體貼的男孩子,這一次卻是反常了。他明明知道自己應順著寶茹,她既然不想說,他不問不就好了麼,為什麼非得尋根究底?

最終得來的是兩個人第一回的不歡而散,不,應該說是寶茹一個人的不歡而散。至少鄭卓從來沒有因為寶茹不開心過,就是這一回他也隻是憑著對寶茹的擔心和一股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緒這樣堅持。

十年以後鄭卓回憶起這件事也會在心裏搖頭,年少時候,其實他遠沒有旁人想的老成。他不知那是一個男子對女孩子的喜愛,至少是喜愛的一部分。喜歡的人是和別人不同的,你既會為她失了章法,但又有時反而會更不願對她放鬆。若他真的足夠老成,這些心緒他自然還是會有,但是他一定會學會不動聲色。

不動聲色是一種假裝,看著她,看緊她,直到她願意對他說出來。

兒女情思不必細表,又是翻過幾日,便到了去牌樓大街的日子。

寶茹今日要去見那徐娘子,臨出門打扮齊整了與姚太太看——頭上挽著漆黑油光半髻兒,蜜合色圓領上襦,蔥黃綾灑線裙,一色隻是半新不舊,看去不覺奢華。

本來見夫子應以隆重為要,按著姚太太的習性怎的也會讓寶茹換一色簇新光華的來,今日她卻隻是點了點頭就吩咐如意去安排套車了。這不是姚太太反常了,她前頭已打聽過徐娘子的品格了,是個不落流俗的。姚太太曉得讀書人的喜好,若是不落流俗那一類反而不喜太過裝飾,故而並未讓寶茹再去更衣。隻是姚太太不知她難得一回不用奢華卻偏偏沒恰到好處,徐娘子偏是個愛女孩兒鮮妍明媚,鮮鮮亮亮的,不過這是後話了。

“見了徐娘子也不消局促,你是個極好的,見過的女孩兒哪一個越得過你去?”姚太太在馬車上與寶茹說話。

這些話寶茹隻是聽一聽罷了,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在姚太太眼裏自然沒得比寶茹更好的孩兒了。可是寶茹卻清楚的很,徐娘子的學堂在湖州都是極有名氣的了,去她那兒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人尖子?寶茹原先在丁娘子處是個出頭的,可是在徐娘子眼中就不定了,雖說寶茹很是自信,她當然也覺得自己很好,但合不合徐娘子的眼那是另一回事了。

馬車自紙劄巷子駛出往牌樓大街去,這一路倒是不長——不然寶茹就去考‘四大女學堂’。‘四大’都離紙劄巷子有些腳程,最近的‘碧水堂’坐馬車也要一個多時辰。牌樓大街在紙劄巷子的西麵,相比城東紙劄巷子倒是更近著湖州中心了。

這一路大略要經過三四條鬧市街,中間還夾雜了一些坊市。寶茹心裏默記路程,發現竟隻要兩刻鍾不到就能到牌樓大街,不由精神大振,心裏暗下決心非得過了考試,投在徐娘子處不可。這樣近的腳程,每日能起得遲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