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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樹底下卻有一副桌案,上頭是筆墨紙硯俱全。

“聽你說你們學堂裏四書五經也學了幾本了,還學《史記》之類,雖然不若那些進學的男子讀的爛熟,但多少有些影兒罷!‘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嚐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於,其說未嚐不效論’以此為題作一篇文章吧!”

寶茹一聽就知是史論題,且是去歲科舉用過的,去歲科舉會試的文章集早有刻書坊印出來了,寶茹就買了一套——經義題沒什麼看頭,忒無聊。但史論和時務策還是很有意思的。況且可別小看科舉考試,寶茹曾以為這考試把格式框得死板,內容也有諸多限製,最是要四平八穩,有甚趣味。

後來才曉得世間能人多著呢,那些一榜二榜的,不隻能四平八穩,偏這平穩裏又能作得花團錦簇好文章。也是呢,若隻求平穩,那世上進士也太多了,就是一般人做不得的才能脫穎而出。

“卻不知先生限不限格式?是按照應舉史論的樣子,還是就是尋常古體文章來?”

這下徐娘子是真的驚訝了——寶茹能這般問定是曉得這題從何處來了。且她是知道應舉的文章如何作的。時下女孩兒哪裏愛用心這個,了不得作幾首歪詩也就是了,又風雅又容易。但是文章一道,特別是這一看就對女孩子而言生澀的題目,她是沒料到寶茹能真知道的。

她出題本也不是為了看這些女孩子能答的有多好,其實多數女學生都隻是平平。畢竟隻是十歲出頭的閨閣小姐,知道多少民生世道?更別提是史家隱喻了。她也隻是想看看有沒得靈氣罷了,就如前日是龔玉樓來,出題‘北宋結金以圖燕趙,南宋助元以攻金論 ’,答的亂七八糟,隻怕是沒怎麼看《宋史》,引據一塌糊塗。

但其中偶有一句吉光片羽,也算有些靈氣了,那孩子又實在伶俐可愛,最後她也收下這學生了。

隻不過寶茹這樣反而讓她心裏沉了沉:往往這樣的學生最是有些老學究,文章呆板,是學木了的樣子。徐娘子對寶茹感官很好,之前見她就覺得這小娘子生得好看!功課也好,隻要今日文章不是到了朽木不可雕也的樣子她都是收這個學生的。本來穩穩當當的事情,這下子難以預料了。

心裏雖想了這許多,麵上卻還隻是如舊,徐娘子溫聲道:“咱們哪裏拘用什麼格式,你隻管照平常寫就是了。”

寶茹執了筆,一麵飽蘸墨汁,一麵心裏盤算如何布局文章。這題目她自見過,也知道那些好文章是如何的,這是優勢。但也有不好,容易被限製住,且要是不小心把別個的東西寫了進去,徐娘子還能對自己有好印象麼,讀書的事肯定就完了。

徐娘子見寶茹開始動筆,便在桌案旁香爐裏點了一炷香,這是計時的意思。寶茹一看就知道,學裏常用這種,燒完正好是三刻鍾,一篇史論若要寫的長是絕不夠的,心裏知道徐娘子不是要她寫那等長篇大論了。

本來徐娘子還擔心來著,因為怕寶茹不自在,寶茹書寫時她是回了客廳與姚太太說話,直到時間到了才回後園看寶茹,拿了寶茹墨跡淋漓的文章紙來看,越看越放心。

“吾嚐讀賈誼新書,觀其……嗚呼!若三表者,尚……此班氏所為良史歟。”

讀到好處徐娘子心裏也忍不住擊節稱讚,雖然行文多少生澀疏漏,但難得的是這樣高屋建瓴的國之大策,評論起來卻沒半點局促,猶有氣魄。不說是女學生了,就是下場的男子漢也是百個也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