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聽到寶茹這般說自己,都不甚讚同,最有發言權的素香開口道:“你哪有你說的那般不堪!詩詞寫到如今,哪一樣不是被前人寫盡了,咱們再動筆總歸是老調重彈,翻不出新意來,最多在用字上斟酌,這般誰能不匠氣?去歲江南名士出的詩集難道不堆砌辭藻?”
素香說的也是真的,但寶茹隻能笑著搖頭。說真的,她早先就不覺得自己能在詩詞上有什麼作為,一個現代來的女孩子,對這些古時的遣詞用句本就不如真正的古代女孩子來得自如,而且她也不是個天賦異稟的——她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真的隨便別人限韻,然後作出詩來,畢竟在一個現代人眼裏寫古詩作古詞是很‘高端’的事,平常人就是可望而不可及。
但是真學起來倒還好,畢竟在這兒作詩的機會多了,等到熟悉到一定程度竟能隨手塗抹詩句了,而且不自覺地照著韻來的,自己也沒注意,但就是沒錯——當然,這些詩詞的質量就不能追究了。
而寶茹還有一個優勢,她比別的女孩子知道許多信息,包括這個時代已經被蝴蝶掉的朝代的詩詞,雖然寶茹已經不記得什麼了,最多就是幾句名句罷了。但是那些熏陶是存在的,差不多的意思她總是不自覺地用到自己作品裏——上回徐娘子還讚她‘偶有妙思妙句,頗得白石之精巧’。
但是寶茹自己清楚自己不過是占了時代的便宜,自己的斤兩如何怎會不知道,所以平常大多是不會提及自己的詩詞的。
寶茹並學裏的女孩子不如何看重這賞梅會,但卻不代表家裏人不重視。沒定親的自然想著女兒若真是好運,能合了哪家公子或是夫人的青眼,這可不就是一門好親麼。若是訂了親的就想著女兒能多結識幾個小娘子,不說如何交好,總歸能混個眼熟就是了,這也是人脈,或許將來求人辦事就能有個由頭。
可別小看這些由頭和可有可無的眼熟,兩家相交,或是求人,其中要是沒個緣故,你就大剌剌地上門,那麼你就是帶著再貴重的禮物,講究的人家也不會見你。
這般,家裏人如何會不重視。寶茹不知同學家是何樣的光景,反正姚太太倒很是上心,要不是時間來不及,她還要與寶茹做新衣服新首飾呢!
姚太太一麵檢視寶茹的首飾箱一麵道:“幸而入冬後見她身量差不多不會長太多了,給她做了幾身大衣裳,都還沒上過身,不然可不知如何找補了。”
她這話是說與廖婆子的,正說話間如意打開門簾子,是寶茹進了正房。她身後還跟著小吉祥和菡萏木樨,她們各抱著一個大包袱。
寶茹坐在桌邊喝了口茶道:“娘讓找的今年新做的大衣裳都找出來了,隻有那件大毛的沒拿,畢竟還算不得深冬,穿那個可不是會讓人恥笑?”
姚太太本就是想讓寶茹穿那大毛衣裳,顯得富麗堂皇麼。但寶茹這般說她便在心中一想,的確還不到穿大毛衣裳的時候,那些參加賞梅會的人家又不是沒得見識,隻怕反而會恥笑。於是姚太太點了點頭,算是讚同了寶茹。
三個丫鬟把包袱打開,裏頭有三套衣裙,不隻是襖兒和裙子,另外腰帶、紐扣等也是一應俱全。其中有一套落花流水紋改機方領襖兒,配水紅妝緞裙子。一套墨綠蜂梅紋織金妝花綢立領襖兒,配著蔥綠盤金彩繡錦裙。一套月白串枝山茶花羅立領衣,配著翠蘭遍地金裙子。
這些衣裳都是造價不菲的,原來寶茹還覺得衣物所費終歸有限,哪像首飾之類,一件就是大價兒,直到這一回,她滿了十三歲,身量長開了,姚太太與她做衣服她才覺得自打嘴巴。這些衣服或是緙絲的,或是妝花——還有最貴的刺繡的。若是那等衣服滿繡的,還要定做呢,等到幾個月後繡娘才能繡得完。這種衣裳的作價全看繡娘的手藝,幾十兩到幾百兩都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