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吉祥見寶茹還在饒有興致地看如意的臉,隻是那樣厚的妝能看出什麼一二三,反而因此放棄而憤憤不平。心裏好笑,於是道:“姐兒這般好奇,自個兒去試一試就是了,總歸不會遠了就是。”
湖州本地也有好多梳頭娘姨給人淨麵按摩,隻是婦人的話自然無所謂,但是未出閣的女孩子則不行,非得等到嫁人那一日才能頭一回淨麵。小吉祥這話的意思自然是在打趣寶茹也是好事將近了。
但是寶茹也是見過些世麵的了,有著上輩子的經曆,怎麼會因為這個羞澀,隻是微微一笑道:“你的年紀比我還大些呢?爹娘又打算多留我幾年,我什麼時候淨麵?說不得你還在我前頭呢!那時候哪裏用得著等我自己試一試,看你就是了。”
比臉皮厚,十個小吉祥也頂不了一個姚寶茹。寶茹是完全習慣拿這些開玩笑的,說起來臉不紅心不跳,小吉祥哪裏招架得住,一下子就啞口無言了。
小吉祥無法,隻得說起其他事情,就指著如意床後堆得高高的箱籠道:“這個什麼時候送出去,真等白大哥家來了再動?”
這些箱籠就是如意的嫁妝,除了那些大件占地的家具已經擺在院子裏外,其餘的都在這屋子裏。
如意搖了搖頭道:“待會兒等各位媽媽嫂子吃過早飯就來幫忙請出去,總不好叫抬嫁妝的小子、挑夫進內房。”
寶茹看著這滿堆堆的箱籠,計算不出能有多少抬,便問道:“準備了多少抬的嫁妝?我隻知一副嫁妝是六十四抬,半副就是三十二抬,這回如意姐姐是多少抬?”
如意沒有答話,反倒是小吉祥捂了嘴笑道:“隻道姐兒是什麼都知的,卻從沒見過街坊鄰居嫁女兒娶媳婦時多少妝奩?一般哪能湊出六十四抬這樣的整!咱們這一片是湖州殷實人家居住,嫁妝也是中等的,都是二十四抬、三十二抬、四十八抬。”
說到這兒她又壓低了些聲音道:“說是四十八抬,但是除了巷子底唐家那樣有限的幾戶,其他的四十八抬大多都是裝樣子的。一張桌子算一抬也就罷了,一對春凳也能算兩抬。至於放置各樣物品,都是散散地放著,如此這般才湊出四十八抬來——隻是這樣有什麼用,等到曬嫁妝時難道誰不知?”
這個道理寶茹自然也是知道的,用‘抬’作為計量單位,顧名思義也知道裏頭可以做多少文章。
說完這個,小吉祥才回答寶茹的問題:“比咱們這一片再次一等的人家,自然又要短一層,十六抬、十二抬、甚至八抬——聽說那些精窮的人家有是不算‘抬’的,或者一隻箱子裝下所有,或者就幹脆挎著一個包袱出嫁。至於咱們如意姐姐這些嫁妝,能裝二十多抬,湊不齊二十四抬,索性為了低調些,廖媽媽把雜物理了理,縮減到了十六抬。雖說沒那麼大的場麵了,但是實惠還是不變的。”
寶茹聽著小吉祥的話,隻看著這些紅通通、簇新新的嫁妝,這些東西包羅萬象,最高水準是能包含一個女孩子嫁做人婦後所能用到的全部。既是女孩子對幸福的寄托,也是女孩子對可能的不幸的準備——有了這些,即使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生活了。
“月亮月亮照東窗。姚家姑娘好嫁妝,金皮櫃、銀皮箱、虎皮椅子象牙床。錠兒粉、棒兒香、棉花胭脂二百張……”
中午後白老大來接親,這中間倒真是少了許多寶茹知道的流程——畢竟姚家並不是如意真正的家啊。白老大與姚員外姚太太拱手拜禮,然後就順順當當地接走了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