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人是一起回去的,一樣是葉楠夕坐車內,蕭玄騎馬走在前麵。跟早上不一樣的是,回來的這一路,兩人俱是沉默,一路同行,卻一句交流都沒有。
蕭玄是本就沒有什麼想跟她說的,葉楠夕則是被剛剛從葉明那聽到的一句話擾亂了心神。
午後的天放了晴,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即便是坐在車內,卻還是能感覺到濃濃的煙火氣息彌漫周身。然而此時的葉楠夕卻對外麵的一切絲毫提不起興趣,就算今日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外出,是她第一次看到真實的街景,真切感受到這個時代的人的生活。但不知為何,即便是早上那會,她對這一切,也沒有想象中的新鮮感。就如幾日前進入侯府時一樣,裏麵的一景一物看著都很陌生,但感覺卻很熟悉。如今,身處這街上,她還是有這種感覺。
一直以來,她都當這是原先的葉楠夕殘留下的感覺,可現在,現在……葉楠夕抬手撫額。
剛剛,將從書院離開時,葉明見她依舊悶悶的樣子,就安慰了她一句:“別擔心,一切敵人都是紙老虎。”
她當時就是一怔,滿是地詫異問道:“父親怎麼會說這句話?”
葉明笑道:“怎麼,想起來了,這不是你自小就喜歡說的話嗎。”
她,初來乍到,腦海裏就有關於葉家的一切,幾乎對每一個與她交往過的人都有印象。就是對侯府,對花蕊夫人,對危險的感覺都不陌生,並且,她還對這裏的一切禮儀規矩都一清二楚。就好似從小就受到這樣的教育,關於這裏的一切,似都已經融入骨血……原本,這些都應該是原來的葉楠夕的成長軌跡,可是,這樣一個土生土長的女子,為何會說出那樣一句話?
而且,她對於葉楠夕的感覺,都接受得太快太理所當然。
是巧合嗎?還是,還是……
在葉家的時候,她就曾回想過她原先生活的那個世界,可是記憶竟是莫名的遙遠,就好似她的曾經和現在之間,早已經曆了無數時光,光陰模糊了彼岸,清晰了此岸。
腦子有些發脹,臘月寒冬,她的手心卻出了汗,葉楠夕是誰?她又是誰?
馬車忽然停下,車簾被掀起,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怎麼不下車?”
葉楠夕怔然回神,轉頭,就看到那張陌生的臉。
若她就是……葉楠夕的話,那這個男人,的的確確,就是她的丈夫;那被喂下毒藥的女人,的的確確就是她自己;初醒時那排山倒海的怨,的的確確是她自己的感覺;若真是如此,為何,單單,就隻忘了他?
“怎麼了?”蕭玄微皺了皺眉,車內有些暗,她安安靜靜地坐在裏麵,幽暗的雙眸不移半分地看著自己,令他不由想起他不願回想的那一幕。
葉楠夕輕輕籲了口氣,握了握汗濕的手心,然後起身,下車去。
“臉色怎麼這麼差?”她出來後,蕭玄一怔。
“沒事,可能是有些累。”辨不出他是真的關心,還是隻是客氣話,眼下她對他這樣詢問也毫無感覺,淡淡搖了搖頭,就上了台階,往裏去了。
蕭玄見她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從身邊走了過去,他轉頭,看著她纖細的腰身和一直未曾回頭的背影,心裏隱隱生出一絲不快。他皺了皺眉,將韁繩交給早候在一旁的隨侍,然後跟上。
葉楠夕倒是沒想著一回來,就碰上要外出的花蕊夫人,並且這看著好像不是普通的外出,此時兩個丫鬟正抬著一個箱子跟在花蕊夫人後麵。
葉楠夕站住,規規矩矩行了禮,花蕊夫人瞥了她一眼,然後看向跟著她一塊進來的蕭玄。蕭玄即停下,往花蕊夫人身後看了一眼,問:“母親這是要出去?”
花蕊夫人打量了他倆一眼,然後道:“嗯,明兒是百善會的日子,我回公主府看看還有什麼要準備的,今晚就不回侯府了。”
蕭玄側身:“母親慢走。”
花蕊夫人點頭,就往外去,卻將走到門口時,又回身道了一句:“子乾,你陪我回公主府一趟。”
蕭玄不解:“母親何事?”
花蕊夫人冷聲道:“怎麼,如今我想讓你陪我一會都不行了!”
“不敢,我送母親過去。”蕭玄看了葉楠夕一眼,見她一言不發,麵上也沒有絲毫要留自己的意思,便轉身往外去。
花蕊夫人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葉楠夕一眼,然後扶著蕭玄的手跨過台階。
花蕊夫人今晚不在侯府裏,蕭玄也跟著出去了,她應該覺得鬆了口氣才對,可是花蕊夫人剛剛那眼神,卻又令她隱隱生出幾分不安。加上之前想的那些事,一時間腦子有些亂,抬眼,看著偌大的侯府,這裏仆從無數,她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孤單。
回到暗香院後,綠珠和徐媽媽瞧著她果真平安無事地回來,皆鬆了口氣,阿杏也站在一旁瞅著她傻傻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