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周圍安靜得隻聽得到風的聲音,潑墨一樣的夜幕下,隻有她這邊的烏篷船上掛著一盞風燈發出微弱的光。
結束了嗎?此時那邊是個什麼樣的情況?趙大被擒住了嗎?是死是活?還有蕭玄,他怎樣了?
這些問題在她心裏走了幾個來回,手心都出了一層冷汗,但她麵上的表情卻如剛剛一般,看不出什麼情緒變化。
而此時的蕭時遠看起來卻很悠閑,嘴裏甚至還輕輕哼著一些小調,他哼調的嗓音跟他的相貌一樣,柔靡暗啞,雌雄難辨,在這樣的夜裏,甚至讓人覺得有幾分妖異。葉楠夕仔細聽了一會,才聽出他哼的是宮裏的樂師傳出來的曲子,因為足夠華麗,所以許多王公勳貴在府裏擺宴時,也常會請樂戶來彈唱這首曲子。像曼珠沙華一樣的曲調,歌頌著極致的繁華,動魄心驚的絢燦,卻隻開在黃泉路上。
“心裏在想什麼呢?”蕭時遠哼完後,就微垂下臉,在她耳邊問了一句。
“你接下來是怎麼打算的?”葉楠夕沉默了一會,以問題來回答他的問話。
然而她的話才出口,前麵,漆黑一片的前麵,忽然傳來一聲嘭響,聲音不是很大,但在這樣的夜裏,卻聽得很清楚。緊跟著,那邊有火光衝起,明火撕開夜幕,將船的輪廓描畫了出來,映在她眼裏。葉楠夕不由往前一步,卻被蕭時遠一把拉住,然後咬著她的耳朵道:“告訴我,你這是關心趙大的死活呢,還是在擔心他的生死安危?”
“這是你安排的?”葉楠夕看著前麵,遠處的火光在她眼裏跳動。
“先回答我的問題。”蕭時遠摟在她腰上的手加大了力道,他愛煞了她這般乖巧的模樣,卻又恨及了她這般麵無表情,直接忽視他的態度。
葉楠夕頓了一頓,才淡淡道:“都與我有關,我自然是都關心。”
“放心,誰死了,我都不會讓你出事的。”蕭時遠說著就在她臉側親了下去,隻是葉楠夕卻微微側開臉,蕭時遠便停下,溫和的聲音即帶著幾分冷意:“你心裏,是不是還有他?”
“不知道。”葉楠夕回答得有些漫不盡心,“我已不在意此事。”
依舊是敷衍的態度,蕭時遠沉默了一會,就鬆開環在她腰上的手,然後抓住她的胳膊拉著她往後走去。此時,前麵的火光已開始漸漸熄滅,也因為她身處的這艘烏篷船在那火光起來的那一刻,就一直往後行去,距離越來越遠,所以她眼中的那團火也跟著越來越小。
“你這是要去哪?”葉楠夕被他抓著帶到船裏後,就問了一句。她不會水,即便是會,在這樣的夜裏,她也沒膽子往河裏跳去,除非是真的不要命了。比起貞潔名聲,能好好活著,對她來說更加重要。所以自被他帶到這船上,又瞧著這上麵還似還有兩身份不明的人後,她就變得很是識時務,沒有哭也沒有鬧,隻偶爾問出心裏的不解。
“上岸。”蕭時遠看著葉楠夕道,烏篷船內點著一盞煤油燈,簾子放下後,那一豆燈的光線集中這狹小的空間裏,視線一下子就清楚了許多。所以他看到了她藏在眼底的焦急和不安,雖然不明顯,並且她很快就垂下眼,但終是被他看到了,隻是不知她心裏的這份焦急和不安,到底是為誰。他一時很想知道答案,一時又不想知道,一時甚至是痛恨那個答案!
蕭時遠盯著她開口:“他若死了,三個月後我向你家提親,我答應還讓紫草做你的陪嫁丫鬟。”
葉楠夕抬眼,片刻後才道:“怕是這事由不得你來做決定,三個月後,你打算以何種身份娶我?”
蕭時遠被她問得怔了一怔,她是在提醒他,即便他原本的身份高貴,但他目前的一切確實花蕊夫人給予的,他若是做得過分了,花蕊夫人能給他多少,也一樣能收回多少。若沒了花蕊夫人的支持,他拿什麼來跟她提親,若要花蕊夫人的支持,花蕊夫人又怎麼可能任他這般胡來。花蕊夫人或許不會多管他要收納多少女人,但是正妻這個位置,卻絕不可能是由他來做決定的。並且很可能,他妻子的人選,花蕊夫人早就替他物色好了,就等著時機成熟,助他一把。
“這個,就不用你擔心了。”蕭時遠愣怔的表情隻是一閃而逝,隨後眼裏現幾分陰霾,然後捏著她的下巴道,“不過,他若是命大的話,我看他接下來要怎麼應對。你放心,如果他這次沒死成,你也無需做什麼寡婦,到時我會讓他給你寫一張放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