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著雪地過去,他老遠就大聲喝問:“站住!口令!”

“冰山!回令!”

“高原!”

他收回了槍,驚訝地看著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大半夜地跑到這來。

“怎麼了?”

他聲音壓得很低地低頭問我。崗哨是不能隨便說話的,不過因為是半夜,而且中門隻有他一個崗哨,他為我破例了。

我看看四周沒有人,從懷裏掏出一個手爐,這玩意兒是通信連的女兵送給我的,關鍵時刻很好使。我把他軍大衣拉開,把這個暖手爐塞進他懷裏,再給他把衣服籠好。這樣他胸口腹部就可以保暖了。

“冷不冷?”

我問他,看著他在寒風凜冽中挨凍的臉,心疼壞了。

他微微搖頭,還是手握著鋼槍,可是他看著我的眼神卻帶著感激。

他一定沒想到我專門跑出來為了給他送這個。我給他塞手爐的時候,他都愣住了。

“快回去,雪大,外麵冷。”

他低聲對我說。

他雖然是命令的口氣,但是聲音低沉,溫柔。我雖然站在雪裏,冷風直往脖子裏鑽,可是看著他,心裏就像燃燒著一盆火,根本感覺不到冷。以前huáng舒駿有首歌叫戀愛症候群,我就是那歌裏的狀態。

“你還有多久?”

“半小時。”

“我等你吧。”

“胡鬧!你想凍死啊!”

他瞪我。我沒聽他的,進了後麵的門房。崗哨後頭有個門房,現在裏麵當然是空的。這裏有熱水瓶,白天兩人輪崗的時候,一個在外頭站崗一個在裏頭值班記錄,夜裏隻有一個。我抖了身上的雪,現在回宿舍就沒借口再溜出來了,我摸身上,幸好口袋裏還帶著包煙。我把衣服裹緊,打算等他下了崗給他抽根去去寒。不敢在崗亭裏頭抽煙,煙味兒會被查哨的發現。就坐在窗口,看著窗外的他站崗,這麼看著他,心裏就覺得踏實,平靜。

半個小時一晃就過去了,他跟下一班的哨兵jiāo接好,就趕緊進了門房。我早就在門口迎著他。我一把將他從風雪裏拽進來,關上了門,把風雪關在了外麵。

他身上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氣,手腳已經凍僵了,他摘下了凝著雪晶的帽子,我摸到他的手,他的手被凍得通紅,像一塊冰。我很心疼,也不顧那麼多了,把他的手拉到嘴邊幫他嗬氣暖著,用力搓著,幫他回暖,我做這些的時候他一直看著我,我邊搓著邊問他:“好點沒有?”他點點頭,還是那麼看著我,我想他還是很感動的吧,嗬嗬。我把倒好的熱水給他,讓他喝了暖暖,他摸著我的身上,我身上其實也凍壞了,摸上去冷冰冰的,他把他懷裏的暖爐拿出來,塞進我的懷裏,我不要,他堅持著非要揣我懷裏。

手爐還帶著他身上的體溫,放在我軍裝裏貼著我的毛衣,讓我心裏一陣陣地熱乎。我們一起回連部,在路上他問我:“冷不冷?”

我說:“不冷,這點兒冷,在我老家那就跟玩兒一樣。”

他沒問我為什麼大雪天要冒著凍等他,我倆之間好像已經有了默契,有些話不需要問,放心裏就行了。

我給他煙,我倆一起躲到軍人服務社的門廊底下,這邊有堵牆背風。我倆蹲著抽煙驅寒,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我們一起相視而笑,外頭冰天雪地,這裏卻像天一樣溫暖,我的心也在季,一片暖花開。

抽完煙我們回去,腳踩在寂靜的雪地上,咯吱咯吱響。我們的影子在路燈下一會兒分,一會兒合。他問我手冷不冷,我說有點,他說把手給我。然後他就拉住了我的手,把我的手放進他的軍大衣口袋,他的手也沒有抽出去,就這麼攥著我的手,一直放在他那個口袋裏。他拉著我往前走。

我知道他這麼做隻是出於感激,出於兄弟qíng,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但是我還是受寵若驚,忍不住浮想聯翩,和他緊握的手上熱得仿佛要發燙,我默默享受著那股漲得滿滿的甜蜜。我望著他走在前麵的背影,手被他緊緊地握著,我心跳得很快,心裏湧起qiáng烈的衝動,我真想一把抱住他,想衝動地告訴他我喜歡他,我他媽的真喜歡他!

他回頭看看我:“怎麼不說話了?”

我:“排長……”

他:“這兒沒人。”

我反應過來:“哥……你對我真好。”

他又回頭看我一眼:“你對我不好啊。”

我:“好啊。”

他:“那不就行了。”

那天一直走到連部外麵,他才把我的手鬆開,我才把手從他的口袋裏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