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那衙役喝得有些大了,瞪著兩眼舌頭打結道,“那天……那天不是師爺你高麼,把個薑不要臉哄得服服帖帖。兄弟我跟你說,咱們縣令一向吃了原告吃被告,真不是個玩意兒……那天他是收了原告好處的,存心把師爺你往死裏整,還是師爺你高明,曉得黑吃黑,嘿嘿……”
“黑吃黑?什麼黑吃黑?”安眉卻是聽糊塗了。
“我們也不清楚,反正師爺你回了一趟驛棧,就送了薑不要臉好多銀錢,乖乖……不得了地多,而且薑不要臉後來特別喜歡你,不但把你的罪名撤銷,還聘請你做了縣衙的師爺。”那衙役打了個酒嗝,又喋喋不休往下道,“我們一開始還不忿,因為安師爺你有些不上路子,你說你花錢脫罪也就完了,怎麼還把我們的刑名師爺給整進牢裏替你背罪呢?不過後來我們都知道還是師爺你好了,嘿嘿,你不像那些個小氣的師爺,啐!撈了油水從來不帶我們分……這次你從刑名師爺那兒訛得銀子,嘿嘿,全拿來請我們吃酒了……”
“就是就是,那刑名王師爺,平素是個鷺鷥腿上剔肉的主兒,這次被你整得,足足花了二十貫錢才被放出來,哈哈哈,鼻子上的痦子都被氣歪了……”在旁有人附和道。
“可不是,那王師爺平日缺德事也沒少做,這次輪到他認栽,大快人心哪……”
安眉皺了皺眉,想起在公堂上遇見的那位師爺,正是鼻子上長有痦子的,便知道又是蠹蟲的報複。她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聽著眾人繼續聒噪,借著衙役們的你來我往,她早已將他們認得八九不離十,假以時日,與這幫心直口快小奸小壞的人稱兄道弟,應該也不是難事罷。
在春風酒肆一直喝到亥時宵禁,眾人才盡興而散。此時已近月上中天,安眉付過酒錢,借著淡淡地月色將醉癱的同伴搬上馬車。當馬車夫嘚嘚吆喝著駕車離開,安眉轉過身,想回春風酒肆尋找康古爾,卻意外地看見盧師爺的身影從不遠處的巷口一閃而過。
安眉輕輕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悄悄地跟上了盧師爺。那道巷口通著一條死胡同,平日罕有人至,此刻巷內正有兩個人在說悄悄話。安眉躲在巷口往裏偷窺時,恰好看見盧師爺頎長的背影,站在他對麵的人在月下露出一半身子,石榴紅襯裏的雜裾垂髾裙令人眼熟,那正是胡姬碧珠的穿著。
安眉很吃驚,沒有想到盧師爺與康古爾會有這層隱秘的關係。隻見康古爾拉著盧燾升悄悄說了好一會兒話,又湊近一步靠進盧燾升懷中,正貼在他肩頭交頸呢喃時,碧綠的眼珠恰巧與安眉窺視的雙眼相對。
摟抱在一起的兩人立刻分開,盧燾升回過身也發現了安眉,隻盯著她不說話。安眉頓時尷尬無比,怔怔望著他倆連話都說不清。倒是胡姬碧珠大方地笑了笑,拽拽盧燾升的手與他告了別,走出巷口時又對安眉行了個禮,方才從容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