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長卿雙眸一黯,下一刻便抱著安眉折返,決定暫時留在刺史府等待時機。這時天已經蒙蒙發亮,苻長卿將安眉在榻上安頓好,自己整個人也疲倦之極;於是他禁不住抱著安眉和衣躺下,依偎在她身旁沉沉睡去。
這一眠帶著如釋重負的輕鬆,竟使苻長卿酣然睡到了落日西偏,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就看見側臥在自己身邊的安眉,正用手輕輕觸碰著他脖子上緊纏的布帶。苻長卿心中微微一凜,順勢便抓起安眉的手,不想讓她再往下探個究竟。然而安眉的眼中早已布滿了疑雲:“大人,您的脖子……大人,您現在是不是、沒辦法開口說話?”
苻長卿凝視著安眉惶惑的雙眼,沉默了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安眉立刻將他緊緊抱住,無法自抑地哽咽起來:“怎麼會這樣,大人,怎麼會這樣?”
他的身體不該無法複元,而她,也不該活過來,這其中,一定發生過某些她不知道的事。安眉一想到此就抬起頭來,目光閃爍地望著苻長卿:“大人,您會這樣,是不是因為我?”
苻長卿聞言笑起來,鼻尖親昵地蹭了蹭安眉的頭發——他會這樣,當然是因為她!是她將他從鬼門關裏拽回來,這一份恩,叫他如何才能酬報?苻長卿沒法開口回答安眉,隻是將她摟得更緊,用溫熱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發顫的雙手。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願她從此再不會與自己分開,也願她能夠心甘情願地陪伴自己,一同在他選擇的那條路上走下去……苻長卿一邊想一邊輕啄了一下安眉的嘴唇,接著便起身尋了紙筆,研開墨錠泚筆寫下了幾行字。
那是他準備交給自己計吏的文書,既然決定了留在刺史府,那麼往後的交流,當然都得憑借紙筆。苻長卿徑自低頭寫得專注,不料這時安眉卻努力坐起身依偎在他身旁,兩隻眼睛盯著紙麵上的墨字,竟喃喃將文書中的內容念了出來:“吾與妻子安氏將在此地盤桓數日,汝當守口如瓶,勿將此事外泄……”
安眉一邊小聲往下念,一邊已是驚愕得睜大了雙眼;這時苻長卿也在一旁滿臉訝異地望著她,直到她無辜地喊出一聲:“我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我怎麼會突然識了字,”安眉對苻長卿攤開手心,局促地笑了兩聲,“可我就這麼順口念出來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苻長卿聽著她無頭無腦的說辭,腦中一閃念,便隱隱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也許安眉突然間能夠識字,正是拜杜淑所賜。安眉的複生借助了她的靈力,何況之前她在這具身體裏寄住了很久,也許潛移默化間給這具身體帶來了一些影響,亦未可知。
這時隻聽安眉又略顯遲疑地咕噥道:“奇怪,要說我認識這些字,可看著又有些糊塗,非要把這些字一氣念出來,我才能明白一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