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兒進去都一天一夜了,也不知他考的如何?”chu&aag內傳來一女聲。

齊大人道:“衡兒這回是下了苦功夫的,這幾個月他日夜伏案苦讀,必能博個功名回來,你也莫要再憂心兒子了,好好調理身子才是要緊的;這一冬你便沒斷過湯藥,因你病著,連年也沒好好過。”

平寧郡主靠在一個金絲攢牡丹厚錦靠枕上,麵色泛hu&aag,顴骨峭立,一臉憔悴,全不見往日的神采飛揚,隻病懨懨道:“衡兒是在怨我。”

“你別多心了,母子倆哪有隔夜仇的。”齊大人勸慰道:“年前那場亂子,各部的死傷著實不少,翰林院和內閣因挨著宮裏近,幾乎空了大半,聖上這才於今年初加開了恩科,衡兒日夜苦讀,想考個功名回來,也是正理。”

平寧郡主幽幽歎氣道:“你莫哄我了,衡兒在京裏數一數二的品貌才學,到哪兒都是眾人捧著的,如今成了個鰥夫不說,還平白無故被人指指點點的笑話,說起來都是我的不是!”

齊大人不語,心裏想著,其實妻子也不算錯,她的寶是押對了,不過運氣太背。

平寧郡主紅了雙目,哽咽道:“榮家姑娘出事時,我已隱隱覺著不對,可那時……已騎虎難下,縣主過門後我也不喜,囂張跋扈,糙菅人命,實非家門之福,可我還是bī著衡兒去親近她!可……縱然如此,我也沒想她會那般慘死!”

說著,平寧郡主嚶嚶哭了起來,齊大人也無法,隻輕輕拍著妻子的手,郡主拿帕子在臉上掩著,低低道:“我這幾月,常夢見榮顯闖宮那日的q&iag形,那夥亂兵滿臉殺氣,劍尖還淌著血,宮娥們哭叫著往裏頭擠,六王妃和縣主當著我的麵被拖走……”她目光中掩飾不住驚恐之色,惶惑道:“我這才知道,這樁大好親事後頭,竟背著幾條人命!”

她伏到丈夫身邊,忍不住淚珠滾滾。

齊大人與郡主是少年夫妻,雖平日也有口角爭執,如今見妻子這般無助也不禁心軟了,好聲好氣的勸道:“六王妃母女膽敢如此妄為,便可想六王爺在藩地的惡行,聖上惱怒,便奪了他的郡王位,隻作閑散宗室。若不是瞧著三王妃孤苦無後,連那嗣子也要一並褫了的。小榮妃和淑妃自盡,四王爺賜死後兒女均貶為庶人,唉……十年爭鬥,一朝皆成空,京裏受牽連的王爵世族何其多,幸得聖上英明,對嶽父和我府多有撫恤,咱們……也當看開些。”

“我並非為此傷悲。”平寧郡主輕拭淚珠,搖頭道,“我是打宮裏長大的,我知道那裏麵的門道,聖上雖依舊厚待咱們,可他那身子是過一日少一日的了。不論是非如何,咱們總是牽進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往後……怕是不複如今聖寵了。”

說道這個,齊大人也忍不住喟歎:“當真人算不如天算!誰曾想,最後會是八王爺!”

“真定下他了?”平寧郡主遲疑道,她如今再也不敢篤定了。

齊大人按著妻子到靠枕上,苦笑道:“聖上已冊了李淑儀為後,德妃為皇貴妃,冊封德妃是為了撫恤喪子之痛,可那李淑儀,浣衣局出來的,不過生了一子才得封,聖上從未寵過,直在冷宮邊上養老了,聖上如此作為,明眼人都瞧的出來,況聖上已宣了八王爺進京。”

平寧郡主久久不語,長歎一聲:“聖上從不待見那母子倆,如今卻……哎,人如何拗的過老天爺,國賴長君,剩餘的皇子都還年幼,也隻有他了。……我記得八王爺的藩地遠在蜀邊,他何時能到京?”

“蜀道艱難,少說還得個把月吧。”齊大人道,然後往妻子邊上湊了湊,溫和道,“所以你更得好好調養身子,若此次衡兒得中,你還得為他張羅呢。”

平寧郡主想到兒子的前程,陡然生出力氣來,從靠枕上撐起身子,眼神閃了閃,忽又歎道:“衡哥兒也不知隨了誰,竟這般死心眼!”

“兒子又哪兒不如你的意了?”齊大人笑道。

平寧郡主看著雕繪著百子千孫石榴紋的檀木chu&aag頂,泄氣道:“年前聖上下旨開了恩科,我想起衡兒素與盛家大公子長柏jiāo好,便叫他多去找人家說說科舉文章,誰知衡兒寧可大冷天去翰林院外等著,也不肯上盛府去!”

“咦?這是為何?”齊大人不解。

平寧郡主嗔了丈夫一眼:“你且想想縣主杖斃的那個丫頭?她那雙眼睛生的像誰?”

齊大人想了想,輕輕‘啊’了一聲,額手道:“我就說縣主給衡兒安排的丫頭都既笨且俗,衡兒如何瞧上了那個諂媚的,莫非衡兒還念著盛兄的閨女?”

郡主不可置否的點頭,無奈道:“幸虧明蘭那孩子極少於人前出來,不然若叫縣主瞧見了,怕是要起疑心的……你怎麼了?想什麼呢?”去扯了扯了丈夫的衣角。

齊大人正低著頭,定定的瞧著地上的紫金銅爐,被扯動衣角才驚醒過來,忙道:“適才我想著,盛兄倒是好福氣,盧老尚書平日裏瞧著耳聾糊塗,一問三不知,沒曾想危急關頭卻腦子靈光,不但攜下屬安然無恙度過劫難,且工部各類文書秘圖一絲未損,大亂之後,聖上嘉了工部群吏‘臨危不亂’四字,老尚書自己入了閣不說,盛兄也升了正四品的左僉都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