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廷燁目光茫然了一下,過了半響,才道:“……鵝毛大雪的清晨,我大概七八歲吧,凍的直哆嗦,真想回被窩去暖著,可老爺子還不依不饒的,我揮著白蠟槍杆,心裏直罵娘。雪很大,簌簌落下來,積在老爺子頭上,眉毛上,肩膀上,他半個身子都白了,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我的招式。他說,你和你兄弟們不一樣,你得靠自己。”
昏hu&aag燭火下,他俊挺的麵龐泛起一種奇特的悵然。
明蘭還是隻能歎氣,兩人坐了一會兒,明蘭覺得有些犯困,正考慮是否讓他一個人靜靜時,顧廷燁忽然輕輕笑起來,一室寂靜中,這笑聲頗有些滲人。
他臉上現出一種狠厲的神q&iag,輕笑變成了冷笑:“哼哼,憑什麼?!”
他轉頭朝著明蘭,口氣盡是譏峭冷峻:“憑什麼我就得刀頭舔血去掙日子!他們就比我金貴,就可以舒舒服服窩在爵位上等祖蔭?滿門顧家人,都是靠著白家的銀子才能體麵至今,憑什麼我反得夾著尾巴做人?如喪家犬般流落在外!”
顧廷燁猛的站起來,濃密淩亂的黑發披散在雪青的綾緞袍服上,映出一種觸目驚心的慘淡光澤,英挺的麵容隱沒在燭火的yīn影中,筆直的立在當中,渾身充滿了一種切齒憎恨的危險氣息,直如一頭要噬人的凶shòu。
他不住冷笑,聲如金鐵,厲聲道:“冤有頭,債有主!若我如他們的意,一輩子就無聲無息了,這筆賬自然就沒過了;可如今偏叫我出了頭,這是老天爺在叫我清算這筆賬!”
明蘭把身體縮在太師椅中,整個人都覆蓋在他高大身體的yīn影下,心裏惴惴的害怕,她很想說‘也許老天爺有別的意思,你誤會了呢’,但沒敢開口。她知道,其實他並非貪圖那點兒爵位財帛,隻是生xing高傲倔qi&aag,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哎,不過,又有多少人能淡然麵對這種虧待呢。
這時,明蘭忽然心中起了個念頭,猛然抬頭,試探道:“你打算做什麼?”
顧廷燁轉頭,目光已一片清明冷靜,優雅的一拂袍服前擺,斜斜的靠在軟榻上坐下,又是一派貴氣從容,他居然還溫柔的笑了笑:“娘子莫怕,我什麼都不會做的。”
明蘭呆坐著,疑惑的看著男人,忽又釋然了——人是複雜的,她還不很了解他,正如他也不很了解自己。
第128回 去接小老婆的大老婆
因憶起亡父,顧廷燁這夜倒沒作怪,隻摟著明蘭平躺著,兩人半夜無話;明蘭這一日累極,居然在男人火爐一樣的懷裏睡著了。顧廷燁細細撫摸著明蘭細柔的烏發,玉潔嬌嫩的麵龐上已現出淡淡的疲倦,他頗是心疼,想起明日就要來的蓉姐兒,還有遠在別處的昌哥兒,這兩個他從不曾想要的孩子,他不由得一陣唏噓——其實他也不是個好父親。
手掌下移,撫摸到明蘭柔軟的小腹,他忽起了一陣希冀。
第二日天還未亮,顧廷燁起身洗漱著衣,出來時看見明蘭正著艱難的從被窩裏奮勇掙紮出來,他不由得笑道:“多睡會兒吧,這陣子累壞了。”
明蘭很堅決的搖頭道:“既要去,索xing把規矩做足了;那頭是辰正請安。”
顧廷燁瞧了瞧漏壺,皺眉道:“可這會兒才醜時?”
明蘭頗眷戀的看著枕頭,咬牙扭頭下地,道:“難得早起一回,也不差多少時候,gān脆多做些旁的事q&iag;平日裏便可睡晚了。”
這些旁的事是:陪顧廷燁吃早餐,然後溫婉賢惠狀送他出門,這舉動惹來顧廷燁一陣嘲笑的白眼,明蘭全然當做沒看見,繼續笑的很賢惠——就算唬不住顧廷燁,唬唬府中奴仆也好,起碼建立個良好的口碑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