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瞥,卻見丹橘正坐在窗邊對賬,這些年她算盤越打越利索,幾筆賬目須臾就對完。

廖勇媳婦人頭熟,已物色了些可堪婚配的好後生,現也有了眉目:有家境殷實的小富之家,有田產豐足的莊戶人家,也有府裏的管事給兒子來說親的,都是嫁過去就有人服侍;待過了年,外頭的掌櫃也會上京齊聚,到時候瞧瞧可有年輕有為的,或有上進兒子的。

明蘭想的頭疼,便yù問丹橘幾句個人意見,她卻羞的滿麵通紅,扭頭就走,逮住了好生bī問,她當場就惱了,賭氣不肯理人。

“是夫人不對,哪有叫姑娘家的自己發話議論女婿和親事的。”崔媽媽笑道。

明蘭皺著嫩生生的臉頰:“說一下也無妨罷。不然我怎曉得她喜歡哪樣的,斯文的,慡氣的,沉穩踏實的,還是能說笑會體貼人的。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兒,她害什麼臊呀。”

要是婚後xing格不合怎麼辦?呃……會不會是她想太多了。

“當初老太太也是這般忙著替下頭人cao心,夫人如今學了個十成,這府裏的底下人可是有福氣了。”崔媽媽目光溫柔,瞧著明蘭愈發慈愛。明蘭沒經驗,就怕誤了丹橘,便請崔媽媽幫著相看籌劃,從她給自家幾個侄女兒找的親事來看,還是很靠譜的。

“夫人放心,她和小桃是我看大的,夫人又有囑托,老婆子自省的。”崔媽媽道。

崔媽媽退出去後,明蘭歪在湘妃榻上,用手持詩集的姿勢拿著一卷賬冊,凝著眉頭發愣。要說還是秦桑最省心省力。前陣子她家裏人大老遠的從鄉下來了,央求管事給遞明蘭話,說秦桑年歲到了該嫁了,求主子開恩,想把閨女贖出去。明蘭很慡快的叫人進來見。

秦桑的父母和長兄看著都是厚道人,穿戴樸素gān淨,他們戰戰兢兢走進屋裏,一見了明蘭就跪地磕頭,痛哭流涕,倒把明蘭嚇了一跳。

明蘭問他們給女兒找的什麼人家,得知人品家境無礙,略微放心。

“……老天爺開眼,遇上了貴人;好吃好穿的,還讓讀書認字。”秦桑的娘被太陽曬的紅黑發皺的麵孔,滿是卑微的感激,質樸純良,“夫人和盛家老太太的大恩大德,我們家這輩子都記得,下輩子結糙銜環也得報答。”

她連連道當初賣了女兒實是沒有法子,骨ròu分離,也不知女兒會落到哪裏,有什麼遭遇,一家人心裏就跟油煎般的難熬。秦桑的父兄都是老實巴jiāo的莊稼漢子,不大會說話,就一邊哭一邊磕頭,好說歹說才肯起來,縮手縮腳的站到一邊。

當明蘭說不用贖身銀子時,這家三口又嘩啦啦的一齊跪下,感激的五體投地,哭著連聲道謝,磕頭如搗蒜,明蘭這輩子都沒被人磕這麼多頭過,隻覺得頭皮發麻,又說了兩句家常,趕緊叫人領他們下去跟女兒說話了。既得了明蘭的話,秦桑家人便千恩萬謝的先回去,放心準備秦桑的閨房,籌備婚事,待明年中來接秦桑,就差不多了。

“也不知給尋了怎樣的人家?人品如何?”明蘭把腦袋擱在榻枕上,自言自語著。

綠枝正捧著兩隻剛被日頭曬得噴香的迎枕進來,聽了這話,笑道:“夫人甭多憂心了,您出閣前不是放秦桑回鄉探親麼,人家早叫老子娘陪著,自己去相看過了。”

明蘭微驚:“秦桑已自己瞧過了?”

“誰說不是!”綠枝將暖乎軟胖的迎枕塞到明蘭腰下,笑道,“那頭是村裏的大戶,全家都是厚道人,田多佃戶也多,那人長的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