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知了都不叫了,怎麼天還這麼熱呀?”明蘭素來苦夏,才喝了兩口湯,額頭上便沁出細細的汗來,臉頰也紅暈濕潤了。顧廷燁卻是紋絲不動,淡褐麵龐沉靜一片:“今年熱的委實長了些,別誤了農賦才好。”
明蘭愣了下,趕緊道:“要否減免些佃戶的租子?”顧廷燁搖搖頭,沉聲道:“這倒還不用,且看兩淮那邊如何了。若能整治出成效,年底前多收回些鹽稅銀子,那便什麼都好說了。”
如今朝堂上下都盯著兩淮一處,明裏暗裏較勁的厲害。沈從興總算是反省結束,重返朝堂理事了,顧廷燁算鬆了口氣,壓力驟減,他也不想一氣把所有功勳貴戚都得罪完了,皇帝是男主角,但好歹給第一男配多留些戲份不是。
這個話題有些沉重,顧廷燁轉言道:“這幾日府裏可還好?若有那不省心的,就告我來處置,你且好好養著身子,別累著了。”
明蘭放下筷子,親給他舀了一碗湯,笑道:“大佛都挪了,和尚還守著空廟裏念經麼?侯爺放心,如今府裏的老人都老實多了。”
分家時太夫人帶走了好些仆眾,不是她的鐵杆親信,就是可靠得用的,剩下的那些大多是顢頇老邁的世仆,不但愛倚老賣老,還處處想著尊養揩油。明蘭這才想出點子,索xing把原侯府那一塊全部抽空,該翻新的翻新,該收拾的收拾,隻需留幾個老實的看屋子便可。
這一下,那些平日吆五喝六慣了的全都落了空,既沒了主子,又何來差事,倘若無有差事,又怎麼去外頭抖威風,怎麼撈好處呢?
“要是……最近有場大赦就好了……”明蘭咬著筷子,自言自語著。
顧廷燁目光一閃,挑眉道:“也並非定要等大赦,先放出幾家最不聽話的,大抵也能收些效用。”明蘭訕訕的:“你怎麼知道……”她是想放些人出去,但怕人說她涼薄,隻盼著皇家或朝廷有什麼喜事,她好渾水摸魚,狠狠‘恩典’一把。
“我們這種人家,府裏難免有些家人跟著主子上沙場服侍過的,這算是賣過命的,有那麼幾家,慣會擺譜,很是討厭。”顧廷燁微微而笑,“你尋些由頭,不論算是示恩還是罰過,先發落一兩家,餘下的便會老實些。”
明蘭聽懂了,事緩則圓的道理,她點頭道:“然後再瞧瞧是否還有冒頭的,否則,以後等著機緣,一並放出去。”便是將來開辟園子山林,養花種糙育shòu的差事,明蘭也不想隨意jiāo托給人,搞不好敬愛的太夫人留了不少粽子在這些老仆裏頭呢。
用完飯後,明蘭照例服侍顧廷燁午睡,她剛睡醒,實在不好意思再躺下了,剛想起身走開,卻叫顧廷燁拉住了。滿枕堆著濃黑的頭發,男人神色慵懶,勾著手指扯住明蘭的裙角,誠摯邀請她一同午睡。明蘭義正詞嚴的拒絕:“你當我是你那寶貝兒子呢,吃了就睡。”
顧廷燁似笑非笑:“那樣挺好,快長多ròu。”這說的什麼話,好像飼養場口號。明蘭嗔著反諷:“你怎不去養豬呢?定然生意興隆。”男人把臉埋在枕間,拖著明蘭的一隻手貼在臉上,吃吃的發笑:“養了,兩隻呢,都肥著呢,長勢喜人。”明蘭奮力掙脫男人的鐵爪,板著麵孔道:“我去瞧團哥兒,不礙著侯爺養豬了!”
顧廷燁捉著明蘭不撒手,忽抬頭斂了笑意:“嫁了我,你可覺著委屈?”明蘭被問的莫名其妙:“委屈什麼?”顧廷燁道:“這烏七八糟一大攤子,險些累的你出事。”
明蘭頓時笑了:“男主外,女主內,這府裏的事原就是我分內的,有什麼好委屈的。”又不是嫁給鳳凰男,既賠錢送車房還得受婆婆小姑欺負,外待照管夫家一大家子。
“那些人口多的人家,媳婦要應付公婆妯娌叔伯侄孫,四五層的親戚住一塊,整日算個不停,來回計較,未嚐舒坦了。天道有償,既老天爺叫我這塊輕省了,自然得在別處給我補齊了。”嗯,以太夫人的戰鬥力,的確可以抵消人家一大堆親戚了。
“你倒想得開。”顧廷燁失笑,遲疑道,“你……不怨我?”明蘭坐到chu&aag沿,慢慢挨過去,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他給她引來了許多生死劫難。
“可你待我的好,我更明白。”說實話,讓她在一堆小老婆庶子女和一位巫婆繼母之間選擇,她寧可選擇鬥惡龍。
顧廷燁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忽的又埋頭在枕間,好像孩子般的鬧脾氣,枕下傳出悶悶的聲音:“你陪我睡會兒罷,不然睡不著。”手上依舊緊緊抓著她不放。
明蘭為難,忽然靈機一道:“團哥兒這會兒怕又睡了,要不我把他抱來,你們爺倆一道歇午覺,可好?”有頭小豬放在男人身邊,大小兩個問題一起解決,大約她中午就能安生的看賬了。顧廷燁再度笑出聲來,抬頭看著她,嘴角彎彎:“也好。”
小ròu團子是個很好的睡伴,隻要睡著了,哪怕把他抬去烤著吃掉怕也不知道,且從不挑人,讓他跟誰睡就跟誰睡,顧廷燁有時夜裏回來,會去槅間把兒子抱來;明蘭常是睡著睡著,身邊就多了隻軟乎乎香噴噴的團子。倘若半夜尿醒了,當爹的下chu&aag叫人換尿布,若餓醒了,當娘的那點不多的存貨剛好給ròu團做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