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君子欺方(1 / 3)

202.清洗

天空壓著鉛一般厚重的雲。整個陰沉沉的,披著積雪的樹孤獨地站在青海湖畔,一杆紅旗半卷,一群朔方精騎擁著金盔黑甲的信安王李禕,朝隴右軍的大營飛馳而來。

馬蹄濺起的雪霧蓬起老高,那是不惜馬力的奔馳,信安王李禕心如火烤,眼看王忠嗣已經打到星宿海了,後方怎的又出亂子了?

管理戰俘營的錄事參軍吉溫前來稟報,吐蕃大論莽布支在戰前私會隴右節度使皇甫惟明,他們在戰前達成協議,吐蕃將石堡烽隧讓給隴右軍,隴右軍假裝銜尾追擊,幫助吐蕃軍詐取哈城,要將河西軍置於死地。

一想起這事,信安王李禕就不寒而栗,皇甫惟明也太狠毒了,為了自己的功名富貴,竟要害死數萬名河西軍。

不過現在是李岩身兼河西,隴右二鎮節度使,這事歸他管,怎麼還來讓我這這個朔方節度主持審訊?

吉溫說了。小李節帥聽聞此事,一下子氣怒攻心,為了給母馬配龍種本就在青海湖畔受了些風寒。現在加上這事,一下臥床不起了,所以請委托德高望重的信安王李禕前來協助審理此案。

小李節帥病倒,這可是大事,進攻星宿海的朔方隴右聯軍,需要河西軍糧草軍需源源不斷的支援,小李節帥一撂挑子,前方就得亂。

回頭瞧了一眼身後的吉溫,信安王李禕暗暗讚道,這人雖然麵相凶惡,但心思慎密,行事果斷,熟悉大唐律,辦案是把好手。

不將這個勾結吐蕃,陷害河西軍的毒瘤除掉,河西隴右的數萬將士誰人願上戰場殺敵?

遠遠地瞧見隴右軍大營寨門前,一幹隴右軍將都親自迎了出來,信安王李禕麵容肅整,也沒跟他們寒暄,這群軍將即將是階下之囚,待會審起案來才好公正無私。

信安王李禕沒好臉色,隴右軍將也不在意,信安王又不是小李節帥,不過是個大唐皇族,客軍節帥罷了。

到了中軍大帳。待隴右軍將進了帳,朔方精騎立刻迅速地展開行動,將中軍大帳圍了起來。

聽見帳外的腳步聲,甲葉子碰撞刀劍的聲音,臨洮軍使,遊擊將軍王炅驀然色變,慌張問道:“信安王,你打算幹什麼?”

“審案啊,這難道還不清楚?”李禕冷冷喝道,目光中充滿了鄙夷。

吉溫站了出來,極力裝作一付和藹的模樣,問道:“大非嶺戰役前,你們與吐蕃軍配合,未經一戰,就收複了幾座石堡烽燧,接受了大量的漢人工匠,可有此事?”

王炅一聽就明白過來了,皇甫惟明的東窗事發,這會兒他多可憐,還蒙在鼓裏,沿著唐蕃古道。喝風嚼雪,往星宿海趕去。

“吐蕃軍聞知後路被斷,逃得跟兔子似的,我們進軍神速,攻占了幾座石堡烽燧,難道有錯?”王炅手一攤,裝委屈裝得跟小媳婦似的。

“吐蕃大論莽布支,千戶麹丹巴可以作證,你們在事前曾與他們締結盟約,這難道有假?”吉溫泡了壺茶,品了一口,慢條斯理地問道。

皇甫惟明的幾個親信大將裝著很無辜的樣子,王炅辯解道:“吐蕃軍被河西軍俘獲了一兩個月,行刑逼供之下,什麼口供沒有,從他們那兒取出來的人證不足為信。”

果真是狡詐之徒,皇甫惟明寫給莽布支的書信,吉溫曾經呈獻給我看,信安王李禕將帥案重重一拍:“現在罪證確鑿,你們還在這裏徹詞狡辯,拒不交代,罪加一等,來人,將他們先綁起來再說。”

吉溫慌忙站起來,勸阻道:“信安王,辦案得講究證據,將隴右牙將王思禮押上來。”

王思禮被押進中軍帳,神色萎頓,掃了一眼王炅他們。幽幽地歎了一聲:“兄弟們,既然做了,就認了吧,少受一些皮肉之苦。”

王炅怒目相向,罵道:“你這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皇甫節帥對你,情同手足——”

“與吐蕃勾結的事我不清楚,可是在座的軍將,一個月前,在青海湖畔送別皇甫惟明時,還在收羅編造小李節帥的罪證,想要構陷他,這事連我也有份,不信將下麵的軍校拿來詢問。”蘭州刺史韋皋滿臉的愧悔,出來指證道。

將韋皋說的名字一一錄下,吉溫將筆一放,立刻站起身來:“信安王,可以動手拿人了嗎?”

看著紙張上密密麻麻的人名,信安王頭皮發麻,忙問:“吉參軍,抓這麼多軍校,不會釀成兵變?”

“有各級監軍在那兒,這些軍校盡管擒拿。一點兒不會出亂子,何況秦馬軍,河西軍共有數萬,駐紮在青海湖畔,一旦有變,旦夕就會殺到。”吉溫這會兒顯示出他辦案的能力,心腸狠毒,行事果決。

信安王,你不知道,小李節帥為清洗這批隴右將校,做了一個多月的準備功夫。這次借你的手除之,務必要做得幹幹淨淨,哪能有漏網之魚,再說河西軍的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我得在大營走走,安撫軍心,抓來的軍校你去審吧,將斷案的結果告訴我,我好上奏聖人,依**處。”信安王不忍見到這麼多邊軍將校受刑,找了個借口開溜。

吉溫神色莊嚴,拱手道:“嗯,卑職絕不濫用酷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認罪伏法。”

信安王前腳一走,吉溫立刻上前,給了王炅一個又響又脆的耳光,罵道:“河西軍在前方甩膀子拚性命,你***忘了你是漢人,跟吐蕃人勾結,本參軍就用你這付臭皮囊,做個道具。”

走了兩步,又覺得不親自打兩拳不解氣,吉溫回身,對準王炅的腹部就是兩老拳,看著他痛得彎下了腰,臉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冷哼了一聲:“這才是個開始!”

被抓到中軍大帳外的隴右軍校,聽到大帳內傳來朔方軍的嗬斥聲,皮鞭的抽打聲,軍棍的捶擊聲,烙鐵炙肉的嗤嗤聲,與之相伴的,是幾個隴右大將,一聲緊似一聲的慘叫。

中軍大帳一片奇靜,與裏麵毛骨悚然的慘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隴右的軍校開始戰栗,仿佛那帶血的皮鞭正抽打在他們身上,燒得通紅的烙鐵正炙烤著他們的肌膚,冒出一股青煙。渾身上下,還能找到一塊完好的肌膚麼?

隴右的幾員大將是被拖出來的,脫掉了棉甲,衣衫破碎,頭發蓬亂,渾身是血,大多已經不省人事,他們被拖出中軍大帳,身後雪地上,幾道殷紅的血跡,觸目驚心。

“與吐蕃合謀,陷害河西軍,陷害小李節帥,你們不過是幫凶,首犯就是這幾位,生不如死,所以斬首,株連九族也輪不到你們,一個一個進帳來簽字畫押,不畫押的就是首犯,拖進來受刑。”吉溫對著第一批百多號隴右軍校,沉聲喝道。

這幫軍校不乏有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可戰場上,就是一刀一槍的痛快事,那經受得住這種折磨,要想聚眾造反,想到各級監軍還有他們的監士,這一個多月來,連講帶練,已經被河西軍控製得牢牢的,心就涼了幾分,隊伍不好帶啊,人心早跑到小李節帥那兒去了。

軍校們親眼見識了錄事參軍吉溫的狠毒殘酷,抱著一絲兒僥幸心理,自己不過是個從犯,罪會有多重?好漢不吃眼前虧,爭相自誣認罪,承認自己參與陷害河西軍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