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火居一臉的端謹持重,點頭道:“這還有假,再過幾日,撒馬爾罕的三鑫櫃坊就開張迎客了,大夥兒的金幣銀幣在路上不好帶的,都可以存到三鑫櫃坊。在河西,在長安,都可以換兌,又安全又方便。”
“大夥兒也瞧見了,伏波王在兩河流域興修水利,植樹造林,明年還準備引進一年三熟的水稻,這是實實在在為粟特人辦實事,伏波王說撒馬爾罕有白金一樣的棉桃,他已派人到大唐的崖州去學習織布技術。準備在撒馬爾罕開設織布工坊,還有造紙工坊,釀酒工坊,興百工。重金融,他準備把三鑫櫃坊做大,份子拆出來,售賣給大夥兒。”康火居對這事沒少做準備。介紹得很細。
李岩坐在一邊默然不語,隻是暗暗觀察這些粟特富商的反應,一不留神,與石青桐的眼神一碰,那雙黑葡萄的眼神滴溜溜轉,極是俏皮可愛。
座上有商人質疑:“把銀錢投到櫃坊裏去,哪有在絲路上賺得多?”
先前哪像武士的商人不屑一顧:“以前絲路上翻幾倍的利,那是沿途戰火不斷,苛稅嚴賦所造成的。現在沿路的驛站都改建成了軍堡,伏波王名下的商隊,幾千峰驂駐。上千輛馬車的貨物,販到拜占庭去,還能有那麼高的利潤?”
石屯屈站了起來,朝四周團團作了揖:“我沒少跟三鑫櫃坊打交道。他們將款子放出來,要收利息的,大夥兒存錢進去,也有存錢的利息。大夥兒周轉有了困難,可以向他們借貸,三鑫櫃坊,做的是錢生錢的生意,不用擔心貨物發黴變潮被劫的事。”
場中的商人或者埋頭深思,或者幾人聚在一起小聲商議,康火居望著李岩,看他怎麼說。
欲速則不達,參股櫃坊的事還得私下談。還得炒作,再弄個股份競價拍賣什麼的,李岩想到這兒。微笑道:“幾乎忘了正事,大夥兒到房裏去瞧瞧康火居的兒子抓周。”
眾商人聽後轟然叫好。
進了正堂,商人們隻見胡床上擺著兩個闊口的青瓷湯盆,李岩一瞧就樂了,一隻湯盆放滿了索麗得金幣,另一隻放滿了薩珊波斯銀幣。
他們抓周不抓紙筆刀歹什麼的。他們就抓金幣銀幣,粟特人從就培養賺錢的意識,難怪能富早天下。
粟特人太有錢了,竟然用的是索麗得金幣,李岩看著眼熱。他不知道,康火居為了拉富商入股,這是在無聲地炫耀自己,我跟伏波王混了兩年多,家裏孩子抓周都用的是索麗得金幣,怎麼樣?
其實普通粟特人家抓周用的是薩珊波斯銀幣。
康火居和他妻子給那胖嘟嘟的孩子手上塗滿了糯米膠,將孩子抱到湯盆前,讓他伸手去抓,一隻手粘著金幣,一隻手粘著銀幣,粘著多少都是孩子的,暗示著他們長大以後,能把所有的錢都粘在自己的手上。
孩子胖乎乎的小手粘滿了金幣銀幣,沒留一處縫隙,眾人一齊歡呼:“這孩子是個富可敵國的大商人!”
從小就灌輸這樣的經商意識啊。李岩感歎,難怪粟特胡商能不辭勞苦。遠涉千山萬水,後來依附回鶻,壟斷了絲路,在大唐他們富可敵國。太平廣記載有一位賣炊餅的粟特人,將價值連城的夜明珠藏在手臂中的故事。
我父母時候讓我抓的啥,李岩腦海裏閃出童年的記憶,也是金黃的,還溫乎乎的,就是有股子臭味,唉,人跟人不能比,不提這個糗事。
無聲的炫耀似乎很有作用,眾商人開始拉著康火居去談投資的細節了。李岩就跟著後麵瞧熱鬧。
“嫂子,求你了,嫂子,讓我玩玩抓周吧,父親說小時候家裏窮。沒抓過金幣,我看今天抓多少。要父親給我做嫁妝。”李岩忽地聽見那個少女石青桐央求的聲音,收住了腳步。
我也沒抓過金幣,隻抓過,往事不堪回首哪”李岩帶著好奇心,躡手躡腳跟在石青桐自後。
見她將雙手小心塗滿糯米膠。連指甲蓋都沒放過,喜滋滋地朝胡床走過去,李岩趕緊也將雙手往糯米膠盆子裏一按,那膠浸到了手臂上,三步並作兩步,比石青桐的手快了一線,伸進了盛滿索麗得金幣的湯盆。
石青桐吃了一驚,轉過身來,臉上一付驚愕的表情,那個溫潤如玉。風姿優美的白衣少年,竟然是這副表情。
眼睛隻盯著那金幣,快要鼓成了蛙眼。一雙手在盛滿金幣的湯盆裏翻江倒海地攪,那金幣已經沾到了他的手臂上,臉上的還是一副很不甘心的神色。
那青瓷湯盆裏還有幾枚閃爍著柔和光澤的金幣。
“哎,你將金幣全粘走了,我怎麼辦?”石青桐氣呼呼地踢了他一腳。
李岩雙手平攤,緩緩抄起手掌上的金幣,青瓷湯盆裏沒剩下幾枚金幣。臉上綻放著春花般的笑容:“那隻湯盆裏還有銀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