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句“唯一的親人”震撼了,才發現自己身邊確實一個人都沒有,想找誰說句話都沒有人。

不期然又想起了那個瀾淵。早就聽聞天界的二太子是個如何荒唐的làngdàng子,那日láng王的酒宴上一見,果真如傳言一般是個驕橫無忌的樣子,著實讓人厭惡。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竟然看上了他。籬清原先想好的,既然是個惹不起的人,那就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都別去理他。沒想到,他才幾天沒來,竟起了想念的心思。籬清自己都覺得可笑。長久以來,父母遠遊,籬落怕他,族人敬他,沒有人敢親近他。

對寂寞的人而言,一點點溫柔,哪怕明知不是真心,也會起了貪戀的心……

小廝端著茶匆匆跑進來:“王,出大事兒了!”

虎族的酒席熱熱鬧鬧地喝了三天。後幾天瀾淵又接連走了幾個地方,玄蒼那兒、墨嘯那兒、冥胤那兒、酒仙那兒、赤腳大仙那兒……喝酒、玩鬧、調笑、放縱。喝醉了才敢回去,酒醒了就立刻往外麵跑,不然心裏空得厲害,麻木得連扯一下嘴角都覺得累。

酒席間偶爾有人提起籬清,耳朵不自覺地支起來。

“啊,那個狐王……”人們應了一句,隨後話題就扯開了。

瀾淵扭過頭,發現墨嘯正在看他,怕被他看出什麽,忙打開扇子掩住了嘴角邊快掛不住的笑。

這天喝酒時,冥胤的隨從急急地奔進來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啪──”的一下,冥胤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及說一句告辭就起身走了出去。

臨醉前,瀾淵清晰地記得冥胤沒有再回來。

翌日,一腳踏進後山,從妖jīng們“嗡嗡”的議論聲中聽說蛇族出了大事,冥姬怕是要被毀去內丹,神形俱滅。

妖界沒有統領,各族各自為政。但凡有大事,就請各王一起商議決定。這回冥姬的事就是如此,戀上凡人本是無罪,謀害人命就要嚴懲不貸以儆效尤了。

按律,這是要召集各族,當眾毀去內丹元神,叫其永不超生的。卻說,蛇王冥胤好手段,原本不容置疑的事,硬是讓他拗成了一個“容各王商議後再定”。

各王對此都順水推舟賣了個人qíng,籬清也沒開口。

長老來問:“畢竟還是有些jiāoqíng,要不要去牢裏看看?”

籬清說好,臉上還是淡淡的,無悲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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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身影靜靜地站在柵欄外,燭火跳動,柵欄在地上拖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影子,蓋在裏邊單薄的身體上,仿佛又一道枷鎖。

牢裏的女子緩緩地抬起頭來對他露了個敷衍的笑:“沒想到孤傲的狐王竟會來看我。”

發絲濕濕地沾在頰邊,亂蓬蓬的髻鬆鬆垮垮,上頭斜cha了一朵已經黯淡了的小花,花瓣邊緣卷起,顯出點點枯huáng的顏色。身上穿了白底碎花的衣裙,粗糙的土布,手肘邊打了補丁,人間村婦的打扮。原先應該是收拾得很gān淨的,現在卻因受刑而láng狽不堪,沾著一大塊一大塊黑紅的血漬,臉上也有幾道口子,腫起的嘴角邊還淌著殷紅的血絲。隻那雙眼還是那麽黑白分明,眼角邊一抹天生的靈動風韻。

冥姬,蛇族金尊玉貴的公主,妖界jiāo口稱讚的美人。額上常貼著梅花樣的薄金花印,織錦白衫上紫槿花大朵大朵開得絢爛。眉眼顧盼間,不知有多少人前赴後繼地拜倒在裙下。

便是這麽一個萬千寵愛在一身的金枝玉葉,誰都沒瞧上,硬是委身給了凡間一個粗蠢不堪的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