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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討厭酒的味道。

不隻是討厭。

是憎惡。

“家裏來客人了,你不見見嗎?”

女人軟著嗓子,好像砸酒杯的不是她。

沈路似乎這會兒才注意到她的異常。

門裏一陣動靜,另一個同樣麵色發紅的男人穿著平角內褲就大咧咧地走了出來,先伸手攬了一把女人的細腰,然後才挑釁地看向沈路。

沈路愣了足足十秒鍾。

然後他眨了眨眼,終於想明白了今天家裏的異常。

他下意識扯了扯嘴角,給出一個體麵的表情,然後扭頭下樓。

“姓沈的你給我站住!”

女人尖叫一聲撲了出來,她沒穿鞋子,腳指甲上是殷紅的甲油,看也不看徑直踩上了剛剛那灘杯子的碎片。

血很快滲出來,和紅酒紅色甲油混成一片,女人仿佛毫無所覺。

沈路沒回頭,穿內褲的男人猶豫了一下,

想去扶站在碎片中流血的女人,剛碰到對方手臂,女人回手就是一巴掌。

沈路已經出了門,把這一地狼藉關在身後。

乳白色的廊燈一路延伸出去,天地寂寂,枯坐四五個小時也不曾鬆快的胸口,好像被人撬開了一塊經年日久的巨石。

他扯開溫莎結,隨手把領帶丟在一旁,往車庫走去。

·

淩晨三點半。

有救護車尖銳的啼鳴撕開了城市的夜。

沈路茫然看向窗外,入目是一片小區,門口的景觀石上刻著“鴻景苑”三個字。

他愣了片刻,然後終於想起來,在 9 個月前,他曾經在高德地圖上輸入過這個名字。

距離他 33.8 公裏。

他在地圖上用目光把路徑描摹了一遍又一遍,而後妻子歇斯底裏的麵孔浮現出來,他關掉地圖,忘掉這個地方。

但就像十六歲那年的鮮活記憶一樣,有關那人的點點滴滴,被他用屬於成年人的冷漠層層包裹掩藏,但這些記憶不僅未曾消失,反而如蚌生珠,長久地自靈魂深處生出痛楚來。

小區外有早起忙碌的早餐店主,救護車動靜太大,看熱鬧的人不少,沈路放下車窗,便聽見了議論聲。

“聽說是跳樓了,還在月子裏呢!”

“還有得救嗎?幾層跳下來的?”

“頂樓,你說有的救嗎?就是可憐了孩子,沒滿月呢就沒了媽。”

“有什麼想不開的,年紀輕輕的。”

“估計是在婆家受了委屈吧。”

……

沈路下意識把車停了下來。

出事地點距離小區門口很近,從門口依稀可以看見幾個白大褂在裏麵。

有個白大褂大聲呼喊,聲音蓋過了所有人:“麻煩大家讓一讓,患者傷得很重,請不要耽誤我們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