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水麵駛了一段時間,大奎也迷迷糊糊醒了過來,被吳三醒逮著耳朵罵,說下次不帶他下墓了。
遠處已經能看到村莊的燈火,星星點點,被潘子一喊,吳斜也回神收起目光。
他的耳根有些發紅,自己怎麼跟個癡漢一樣盯著別人嘴巴發呆。
吳斜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呼出一口氣,想著到了村子終於可以歇一會兒了。
等船靠了岸,岸邊的小孩大喊有鬼啊跑開了,幾人背著背包又找了個村民問有沒有招待所。
村民抬手給他們指了個地方,眼神在長歲身上打溜,被吳斜和小哥不動聲色的擋住了。
根據村民指的方向,幾人終於找到了招待所,不算很好,但有電話和熱水,已經很不錯了。
選了房間幾人各自去洗澡,在屍洞待得身上都臭了,吳斜洗完澡沒看見長歲出來,估計還在洗,畢竟頭發長,於是他先去大廳吃飯,吳三醒跟潘子大奎也在。
坐在板凳上,吳斜突然想之前在屍洞,握著小孩的手冰涼冰涼的,他站起身去問招待所服務員有沒有老母雞。
招待所東西還算齊全,老母雞自然也有的,吳斜點了一份老母雞湯,囑咐一定要加點紅棗燉久一點。
吳三醒坐在桌前等菜,小哥也來了,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依舊還是一身深藍連帽衣衫。
“喲,大侄子,終於體諒一下你三叔了,準備點個雞湯慰問?”吳三醒聽見吳斜跟服務員的對話,以為是點給他的,欣慰的笑了。
誰知吳小狗眉一撇,嘴一拉:“三叔你要喝自己點去,我是帶給阿歲喝的。”
吳三醒比他還不高興呢,吳斜這小子也不知道怎麼跟被狐狸精勾了魂一樣,整天阿歲阿歲的,不知道的還以為長歲是他親弟弟呢。
一桌飯吃下來吳斜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絲毫沒看到他三叔怨念的眼神。
夜風微涼,吹散了疲憊的心情。
洗完澡的小孩坐在椅子上擦拭手中的刀,長長的黑發還帶著濕氣,發尾尖的水汽聚在一起。
啪嗒。
浸濕水泥的地。
或許是洗完澡的緣故,淡漠的眉眼柔和下來,眼尾飛紅,純黑的眸子蒙著一層水氣。
小孩低著腦袋,從吳斜的角度看過去,像是要哭出來了。
吳斜覺得,明明少年就在他眼前,可靈魂隔離在世界之外,像風吹過,誰也抓不住。
莫名的,他有些心慌,站在門口喊了一聲:“阿歲!”
認真擦刀的小孩抬起頭,那股遊離感驟然消散,小孩收刀入鞘,依然還是剛才端正坐著的姿勢,微微歪頭看著吳斜。
——“怎麼了?”
少年的聲音清朗悅耳,沒有活潑的衝勁,平淡的猶如深林古潭,濺不起水花。
吳斜一顆心跳起又重重落回心底,他搖了搖頭,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端著那一大碗的雞肉湯,放到桌子上,又拉著小孩的手坐過去:“老母雞熬的湯,熬了一個多小時呢,阿歲你快喝點,對身體大補。”
接著他手也不停的拿過一塊幹毛巾,細細柔柔的給人擦頭發,看著小孩快長過腿彎的頭發,他真誠建議:“阿歲,你真的不考慮剪短點頭發嗎?”
長歲看著麵前那碗比他臉還大的海碗,沉默了一下,聽到吳斜說剪頭發,搖了搖頭。
堅決不剪。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他想。
小口小口喝湯的長歲愣了一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是什麼意思?
纖長的睫毛低垂遮掩瞳眸,在眼底落下大片陰影,長歲咽下嘴裏的湯,總覺得自己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
於是待吳斜終於擦幹了頭發,卻發現碗裏的湯幾乎連一半都消失,不由得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