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瘴氣時淡時濃,淺淡處,影影綽綽百米之內可見大致形容,濃烈處,咫尺之間不能視物。我不清楚這是劍塚何處,但從接連不斷的斑駁碎石以及厚厚的枯枝敗葉上看,應該是人跡罕至之地。
石門打開之際,謝一寒召喚林間毒物,衝出去擋住顧青等人,我和梁仁自左側迅速逃離。身後兵戈交接聲斷斷續續傳來,我扭頭去看謝一寒情況,卻被瘴氣隔絕視線。不得已,隻能繼續前行。
我和梁仁一路逃亡,身後劍塚黑衣衛緊隨。我們隻能依靠這瘴氣暫時遮掩行蹤。然而,愈往山下行走,瘴氣愈淺淡,劍塚黑衣衛追得愈快。冷汗涔涔而下,心中焦灼更甚。
眼看黑衣衛越追越近,我們不得已冒險加快腳步。行走之間,也顧不得揀選道路。突然“嘩啦”一聲,有道身影直墜而下,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拉。一個不留心卻是差點被帶下去,幸虧我及時反應過來,一手扣住旁側山石,這才穩住身形。
我們運道不好,竟然走到一處懸崖邊,梁仁沒注意失足墜下。手上使力,我喘著氣安慰道:“阿仁別怕,我拉你上來。”
咬緊牙關一點點用力,堪堪要拖他上來時,孰料腳下為支點的石塊承受不住重力碎裂開,“嘩啦啦”滾向兩側。沒了阻擋,腳步猛地滑向崖邊,梁仁再次墜下。若不是另一隻手扣得緊,恐怕我也跟著墜下去。
手心滲出密密冷汗,越來越使不上力,隻覺梁仁的手慢慢從我掌中脫出去,怎麼都抓不住。
不遠處傳來黑衣衛的窸窣腳步聲,他們不久就能追至吧。心慌得厲害,額際冷汗滑下,迷了眼睛。
梁仁的聲音自崖下傳來,雖含了微顫卻無比堅定道:“姐,你放手快走,別管我。”
我顧不上答話,隻是加重掌中力道,咬牙死命地拉他上來。
梁仁開始掙紮,哽咽道:“姐,你放手啊。說好來救你,雖然我沒幫上忙,但不能連累你。”
我壓下眼底濕意:“閉嘴,哪那麼多廢話。”
“裴菡在那裏,抓住她。”有黑衣衛驚喜叫道,緊接著雜遝腳步聲隨之而來。
我默念一遍上陽穀的清心法訣,蒔蘿,你可以的,蒔蘿,相信自己。氣沉丹田,一隻手死扣山石,拉住梁仁的另一隻手猛地發力。一路細微的空氣破裂聲,梁仁被我帶得幾乎是自崖下飛出。“撲通”一聲,砸在我身上。
我倒在那裏,隻覺渾身酸軟,似乎連最後一絲力氣都被耗盡。
那隊黑衣衛倏忽之間追近,迫人心魂的殺氣直撲而來。梁仁忙扶我站起,兩人互相攙著前行。
眼見他們即將追至,我一把抹去額頭冷汗,佯作平靜道:“阿仁,我今天怕是逃不掉了。”
梁仁麵色蒼白,晶亮黑眸中淚光閃爍,正欲開口。
我舉手打斷:“他們的目標是我,別做無謂的犧牲。再說我還等著你來救我呢。”
梁仁眼淚湧出來:“姐……”
我一把推開他,拔劍出鞘,沉聲道:“一個大男人羅嗦什麼,快走!”
梁仁眼淚流得更凶:“姐……”
“隆隆,隆隆”震天動地的馬蹄聲傳來,整個山體都不由顫上兩顫。越來越淡的瘴氣中,我循聲望去,隻見一隊人馬絕塵而來,翩如驚龍。人未到,凜然氣勢先至。
愈行愈近……
道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或許是連續趕路,他們的眉眼之間略有疲憊之色,但目光依舊明亮,笑容燦爛、親切而美好。
“敢動我上陽穀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聲怒喝,若驚雷般平地炸響,聽入耳中幾分眩暈。
那人驅馬向前,褐衣布袍,目光如炬,神態威武嚴肅,令人望而生畏。劍塚黑衣衛明顯被震懾住,竟然不敢再靠近。
那人淡淡掃我一眼,聲音放低,語氣不明道:“過來。”
眼淚若斷了線的珠子,怎麼都止不住。我一邊拿手背抹著,一邊慢慢挪過去,輕聲叫道:“師父。”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我那整天一副沒睡醒樣子的半糟老頭子的師父,還有一眾師兄師姐和其他上陽穀弟子。
師父瞥我一眼,一腳……踹翻了緊挨著他的七師兄,喝罵道:“哭成這樣,丟不丟人。”
七師兄慢慢從地上爬起,沮喪地看過來。誰知他還未站穩,二師兄接著一腳踹過去,“累累若喪家之犬,上陽穀的顏麵何在?”
“撲通”,七師兄再次一頭栽倒。
沫雪打馬向前,望了望師父爾後二師兄,猶豫道:“七師兄,你這挨打跟我無關。我可沒告訴二師兄昨晚那隻蟑螂是你放的,也沒說你在背後畫師父師娘的小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