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得一聲,房門頓時大開。紫蘇一襲紅衣似火,扛著板斧,急得滿頭大汗,臉色幾乎比身上的衣服還紅,她一疊聲道:“蒔蘿,蒔蘿,你快去。”
雖然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我馬上明白過來,拎起旁邊掃帚,“嗖”得竄出房間,跟著紫蘇禦起輕功一路疾行。
兜兜轉轉來到穀中花圃外,隻見那裏早就聚滿了人,大家圍成一個彎彎曲曲的圈子,口中嘖嘖有詞,似在評頭論足。
我喘著氣落地,隨即挽起袖子,一臉殺氣地奔過去。
這時不知有誰叫了一聲:“蒔蘿來了。”接著哄得一下,圍觀人群大笑著跑開,散去多半。
果然,蘇沐的身影自其中顯現,他坐在一個矮腳凳上,頭發被挽作女子發髻鬆鬆垂下,如玉麵容上盡是塗得亂七八糟的胭脂,左邊耳朵上甚至還掛著一個閃亮亮的耳環。抬眼見我過來,他睫毛撲閃,水眸氤氳,薄唇緊抿,雙手握起,極度委屈的模樣。
心知他又被欺負了,我頗為鬱悶頗為頭疼地趕過去,稍稍踮腳幫他取下耳環,鬆散了發髻為他簡單束於腦後,又舉袖替他拭去臉上的大半胭脂,這才執了他的手,與他對視,輕聲道:“好了,咱不跟他們這群小人計較。來,蘇沐跟我回去。”
蘇沐攥緊我的手,稍稍垂了眼,委屈兮兮地跟我往回走。
慢慢地行了幾步,我餘光向兩側瞥去,果然見散去的圍觀人群重新聚集,作竊竊私語狀。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掙開蘇沐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身殺氣重重地奔過去,掄起掃帚把沒來得及逃跑的人一陣狂毆,末了還不忘踹上幾腳補罵道:“一群混球,我蒔蘿的男人你們也敢來戲耍,太歲頭上動土!哼,覺得他現在老實好欺負了是不?你二大爺的,本姑娘可不是好欺負的。”
七師兄袖著手近前兩步,訕訕道:“小師妹好像越來越剽悍了,看來以後不用擔心你嫁出去受氣。”
我怒目轉向他,舉了舉手中掃帚,惡聲惡氣道:“誰敢給我氣受,我就打得他三天下不了床。”唇角微勾,我又加重語氣道,“即使是師兄也絕不例外。”你二大爺的,別以為我不知道,這種事情定是你們幾位師兄煽風點火的結果。傾國傾城如花似玉的小師妹竟然是個男人,你們這群色狼覺得感情受到欺騙,於是就聯合眾人來一起欺負他。
七師兄疾退兩步,回至原處,尷尬笑道:“小師妹想多了,師兄隻會是師妹的靠山,給氣受什麼的根本不可能。”
我冷哼一聲,淩厲眼風掃過二師兄等人,拉起蘇沐憤憤地離開。
待回到所居院中,我打了水替他洗掉殘餘胭脂,又幫他重新挽發束冠,一邊手中動作不停,一邊略略責備道:“我給你說過多少次,沒事不要出去,即使出去也要先跟我說聲,我們一起。那群混蛋閑得無事天天等機會戲弄你,你獨身出門就是肥羊進狼群懂不懂?”
蘇沐撲閃著睫毛,抿了唇抬眼望我,水眸中盡是委屈之意。
我正了正玉冠,撤開身子查看效果,爾後正色道:“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別亂跑,記得了嗎?”
蘇沐點點頭。
驀地瞥見他衣衫處竟然還沾了不少水漬和泥點,我扶額良久,頭疼更甚:“你這是去哪了,怎麼連衣服都弄髒了?”
蘇沐看著我,唇角翕動,依舊沒有聲音。隻是自袖中取出一物遞至我手上,神情略顯忐忑地掃我一眼,抿唇不語。
我視著它,心底五味翻騰。那是一束新鮮的粉紅海棠花,花瓣上還沾著些許欲墜不墜的露水,一枝一枝整齊地排列,細心地綁起來。這海棠花後山才有,而後山距此處來回少說也要半個時辰。
不禁想起昨晚舜瑤過來與我聊天,提及後山海棠花開之事,我之前每年都會在這時采來一束插在瓶中,自從蘇沐變成這般模樣,我要操心之處多起來,今年竟忘掉這茬事。想著等有空再去采,沒想到他竟是把我和舜瑤的話放在了心上。
喉中發堵,眼底酸澀,我一時怔在那裏,不知如何反應。
蘇沐見我如此,忐忑之色更甚,垂了雙手,眼中的神采一點點消散。
我知他意會錯意思,綻開大大的笑容,忙收了那花,解釋道:“喜歡,蘇沐送的花我很喜歡。”
眸光驟然亮起,他彎眉燦然一笑,眼底細細碎碎的星光閃花人眼。
平複浮動的心緒,我踮腳雙臂勾住他脖頸,與他對視,輕聲道:“隻是我會心疼的嘛。”行路,爬山,再加上采摘海棠花,恐怕天未亮就要出門。
蘇沐回抱住我,下巴貼在我臉頰處,一遍又一遍地輕輕蹭著。
我側過頭親了親他,啞聲道:“笨,蘇沐是個笨相公。”
良久,我鬆開他,把那束花插在瓶中,加了水放在窗台處。清晨的陽光打在嬌嫩花瓣上,映著晶瑩剔透的水珠,一切顯得溫馨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