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冬月十六,大雪像鵝毛一樣紛紛飛飛,北方的冬天寒冷的讓人無法預測,也許昨天還陽光明媚,今天就大雪紛飛了。天兒一冷,家家戶戶都不願意出門,街道上,村莊裏都那麼寂靜。然而前頭村老姚家卻和這寂靜凜冽的冬天有點不同,一家子都在忙忙碌碌,因為老姚家二媳婦要生老二了。
老姚家世代居住在這前頭村裏,主人姚世家是老姚家的二兒子,姚家祖上也曾富裕過,家裏也曾有百畝農田,據說是祖上還承包過一片山頭。姚家祖祖輩輩也都是勤勤懇懇的莊稼人,按說在那個年代,一家子齊心協力,再加上原有的祖產,本應該也是村裏有頭有臉的人家。
但天不遂人願,老姚家的大兒子姚世金,年紀輕輕染上了賭博這一口,瞞著家裏上上下下,愣是把家底給輸了個溜兒幹淨。老父親朗朗正正的活了一輩子,也是個有氣節的老頭,無奈培養出了這麼個敗家兒子,一氣之下病體纏身,不久便過世了。剩下一個老母親,也是個足不出戶,沒拿過什麼大主意的婦人,掙紮著帶著兩個兒子支撐著這個破破爛爛的家,老大遊手好閑,時不時還好賭上兩把,十裏八村的都聽說了,這媳婦也便不好尋了。好不容易撐到二兒子姚世家娶妻生子,雖然頭一胎是個閨女,但是老姚家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老母親也甚是歡喜。
這不,又過了五年,老二媳婦又即將臨盆,家裏進進出出的忙活著,姚世家在灶前燒熱水,老婆婆和隔壁村的產婆在裏間炕上照料著即將生產的二媳婦。剛五歲的小閨女,乳名喚作丫頭,聽起來好像也不算是個正兒八經的名字,乳名都這麼隨意,理所當然的也就沒有個大名了,這好像也無關乎重男輕女,隻不過在那個年代的農村,有個代名詞容易稱呼就行了,可能一個村裏有十好幾個叫丫頭的,還有十好幾個叫嫚兒的。丫頭忽閃著大眼睛,身上的棉襖沾了一身不知道是灰塵還是油汙,懵懵懂懂的看著忙進忙出的家裏人。
姚世家雖不識得幾個字,但也是個通情達理的男人,不曾因為丫頭是個女娃而有所虧待,雖然他也有著保守的思想,心心念念想要個兒子,但也並沒有因為媳婦這五年之間無所出而苛待她。這不,自知道媳婦有孕那天起,姚世家就上集市,用糧食換了隻能下蛋的母雞,一開始這母雞還是挺賣力的,兩三天就能下個蛋,這些蛋,大部分也都進了丫頭的肚子裏。然而天冷了,這雞也凍得不怎麼下蛋了,加上冬天糧食也缺,能給雞吃的自然也就不多了,況且這雞蛋也不能總放著,上個月放臭了一個,把全家人給好一個心疼,最後還是多加了點大鹽粒子,給家裏的壯勞力姚世家吃了。吃的時候,即便是又臭又鹹,姚世家也是把碗抹了個溜兒光滑。
到世家媳婦生產這天,攢了許久,也才攢了三個雞蛋。姚世家一並全給煮了,總要給生產完的媳婦補補身子才是。煮了半晌,裏間炕上的媳婦好像還沒有要生的意思。姚世家掀開木頭鍋蓋,用黑鐵勺子盛出一個雞蛋來,用擦手布墊著,轉頭朝向丫頭說:“來丫頭,拿著,餓了就吃個這個雞蛋。”
丫頭別提有多開心了,連蹦帶跳的跑過來,雙手接著,轉頭又跑回她剛坐著的板凳那裏坐下。剛出鍋的雞蛋還燙手呢,拿在手裏暖呼呼的,丫頭拿著喜歡了半天,後來到快涼了的時候,姚世家提醒她說:“快吃了吧,涼了就不好吃了”。丫頭這才敲開吃了,吃完,丫頭忽然冷不丁來了一句:“爹,剩下的那兩個雞蛋是給弟弟吃的嗎?”
姚世家一愣,問道:“你怎麼知道是弟弟?”丫頭說:“我自己猜的。”忽的,裏間傳來一聲嬰兒的哭泣聲,姚世家跑到門口,問道:“娘,男孩還是女孩?”裏麵沒作聲,片刻後,老母親掀開簾子出來,拍著姚世家的肩膀,激動地說:“老二,是個男孩,是個男孩。”姚世家一跺腳,一握拳說:“哎呀,真好啊,這下有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