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敏!快過來看看你喝什麼。”劉伊熱情地喊她。方絮僵硬地轉頭,幾乎能聽見脖子的哢哢聲。

“範敏?”蘇晨研穿著簡單的白T,身形頎長,一縷陽光穿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熠熠生輝。本已經是黃昏之時,夕陽西下,本應該有幾分頹唐昏黃之感,但是他站在那兒,卻又如他的名字一樣,如盛夏之晨,讓人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眯起眼笑。

“是劉晏晏找過來幫忙的同學啦。”和他一起進來的女生笑著回答,聲音很嬌,“劉晏晏說今天沒時間,讓她來替的。”

方絮坐在體育館的角落,眯著眼睛看著他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的頭發,以及那一縷光中那些細細碎碎的微塵。

方絮回過神來,發現蘇晨研還在看著她,才反應過來剛剛那聲“範敏”說的是她。方絮衝他點了點頭,擠出個笑來,然後起身向人群走去。

“我喝什麼都行的。”方絮衝正在發奶茶的同學說。

“那你喝這個吧。”同學隨手遞給她一杯奶茶,轉頭便去招呼其他人發奶茶。方絮低頭一看,是草莓奶凍。真巧,她最喜歡這個口味了。今天總算是有點好事發生了。她咬開吸管包裝,準備趁涼喝。

“哎,同學同學,等等!”一個尖利的女聲在方絮耳邊炸開。

方絮插奶茶的手一抖,“啊——”方絮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邊的同學已經替她喊出聲來了。等她回過神來,血已經順著杯壁同杯壁上凝成的水珠一滴一滴滴到地上,紅與黑混雜,像是一幅抽象畫。

“同學,這是抱歉啊。我隻是想問問能不能和你換奶茶來著。”夏青晃了晃手裏的奶茶。

方絮盯著正在流血的虎口,疼得有點想哭,卻又不得不擠出一個笑來,“沒關係的,又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小心。換奶茶是嗎?當然可以換啊。”同時將手中的奶茶遞給夏青。

夏青盯著奶茶杯上的血跡,撇了撇嘴,“還是你喝吧,謝謝你啦,真是對不起啊。”還是那麼尖利的聲音,方絮剛剛還覺得嬌俏可愛的聲音,現在像針一般紮進她的腦子,令她莫名煩躁。但她還是笑,盡管此刻她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如果此時有一麵鏡子,方絮會發現,她這個笑比剛剛對著蘇晨研的那個笑還要僵硬,用方楊的話來說,就是“簡直比哭還難看”,方楊經常勸她笑不出來就別笑了。但是方絮實在想不出來,應該用什麼表情來應付那些能讓人恨不得離開這個世界的尷尬場麵。要是能有麵具就好了,隨時根據不同的場景切換臉上的麵具,在正確的時候給出最合適的情緒,是不是就可以避免一切的尷尬、窘迫與無地自容?

比如現在。夏青拉著她的手要送她去校醫院,然而她的另一隻手上還拎著那杯淡粉色的奶茶,那是別的同學換給她的;其他同學都在安慰她,然而注意力又全在剛剛發下來的奶茶上。方絮在人群中尷尬地笑著,極力說自己沒事,想要回宿舍,然而眾人又極力勸她去校醫院。此時此刻,方絮恨不能用腳趾在地麵上摳個縫,穿越回劉晏晏剛給她打電話那會兒,那是她一定狠狠拒絕她,絕不為了突然想見什麼蘇晨研以及一包酸奶而動搖。

蘇晨研剛打完電話回來,發現大家正圍著那個叫範敏的同學。她耷拉著頭,手還在流血,臉上卻又帶著那個剛剛對著他時相似的笑,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脆弱與荒誕?

“我帶範敏去校醫院。夏青,你留在這裏繼續接下來場地的布置。其他人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吧。”

方絮本以為蘇晨研早就走了,沒想到他又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夏青抓住她的手突然收緊,攥得她有點疼。心也像被人攥住一般,難受得厲害。

這個體育館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方絮小心地掙開了夏青的手,低頭穿過圍著她的同學。經過蘇晨研的時候,聞到了一種類似於香樟的味道,心裏浮動翻湧的情緒,莫名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