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學壞(1 / 3)

夏天,天熱得人透不過氣。

我和阿寶坐在她家的木地板上。

阿寶猛地跳起來,一把把窗簾拉上,再扭亮台燈,四周的環境像是在影樓裏拍藝術照,然後她終於心滿意足地笑了笑,對著我說:“沙妮,來來來,我們來抽煙。”

阿寶抽煙的樣子有些老道,淡藍色的煙霧在空調房裏緩緩上升,奇怪的是我竟不覺得嗆人,不像爸爸在我邊上一抽煙,我就皺著眉頭咳嗽得像個老太太。

她看了看我說:“你不抽?”

我搖搖頭。

“安啦,不會上癮的。”她把煙往我懷裏一扔說,“沙妮你就甘心做一輩子好女孩?直直地走一條路,沒有意思的啦。”

“抽煙並不代表壞啊,”我說,“我沒覺得你壞。”

“對對對。”阿寶狠狠地吸一口煙說,捏著嗓子說,“沙妮你真好,全世界就你一個人不覺得我壞,你真是我的紅顏知已。”

我咯咯地笑。我真的不覺得阿寶壞。

她隻是有那麼一點點特別而已。

阿寶比我大三天,我認識她的時候我們都隻有七歲,小學一年級。

那時候我們是同班同學,班上有個外號叫木劍的男生,爸爸官當得大,特別氣勢洶洶。每一次看到他,我都繞道而行。隻有阿寶不怕他,阿寶留了很短的頭發,大名叫淩寶,和她同學好長時間我才知道她和我一樣是女生。當木劍扯下我頭上的蝴蝶結挑在肮髒的木棍上玩耍的時候,阿寶像頭小獅子一樣的猛撲過去,將他撞倒在地上,再壓住他一陣猛揍。蝴蝶結很容易就搶回來了,不過我嫌它髒,不肯再要。阿寶將它往地上一扔說不要就不要,來,我教你武術,我會少林功夫。

說罷在我眼前嘩地拉開一個架勢來,和電影裏的黃飛鴻一模一樣。

我聽到木劍在很遠的地方喊;“男人婆!男人婆!嫁不出去的男人婆。”

阿寶說:“莫理他,你跟我學功夫,他以後見了你保管跑得比兔子還快。”

我掏出口袋裏的跳跳糖對阿寶說:“吃嗎?這糖會在你舌頭上跳舞呢。”

阿寶將彩色的糖粒一一塞進嘴裏,然後在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來,尖叫著說:“呀呀呀,舌頭管不住了呀。這糖原來也會功夫哦。”

“你真的會功夫嗎?”我謙卑地問她。

她趴到我耳邊來,神秘地一笑說:“都是電視上看來的,不真會,不過打架的時候不要怕,一定要狠,你一狠,他們就軟了。”

“我可不會打架。”我說。

“你不用打。”阿寶抱著我的肩說:“以後我罩著你。”

十二歲的那一年,我爸爸和我媽媽離婚了。

我知道他們的心其實早就不在一塊。我隻是不明白,他們不愛為什麼要結婚,結了婚為什麼又要離婚,既然要離婚為什麼又非要生我。

繞這麼大一圈子,沒意思透了。

媽媽對我說:“沙妮,你大了,你願意跟誰就跟誰,我們會完全尊重你的意見。”

我冷冷地說:“我誰也不跟。我跟奶奶一起住。”

媽媽臉色灰敗地看著我。

奶奶一個人住在我家的舊房子裏,那房子隻有一點點大,半夜睡醒了,會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象是家裏長了一顆很大的樹,樹葉子拚命地散發著植物的氣息。隻是有些腐敗了,像奶奶一樣。

奶奶老了,有些糊塗,唯一不糊塗的是每個月的月末催我到爸爸或媽媽那裏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