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邊關沒有消息傳來時,晴姑姑和祥雲不敢在溫殊色麵前提謝劭半個字,如今有了消息,祥雲才敢提及,“娘子再
堅持一陣,姑爺很快就回來了。”
但比起等待謝劭,溫殊色對肚子裏那位還未出世的小祖宗更為忐忑。
太子妃也做完了月子,聽到謝劭傳回來的捷報之後,纏著周鄺陪她去了一趟謝家,看溫殊色。
還有幾日臨盆,溫殊色越來越緊張,二夫人請來的產婆已經住在了府上,隨時等著接生。
太子妃雖一臉幸福地告訴她,“痛完也就過去了,如今孩子落地,瞧著他的模樣,什麼都值了。”
可溫殊色還沒見到孩子,不理解那種感受。
聽太子妃說腹痛從頭日晚上痛到第二日早上,心頭七上八下,又怕又期待,死死地抓住太子妃的手,苦著臉道:“阿圓,你都熬過來了,我怎麼辦啊。”
兩人從小到大,明婉柔就沒見她溫殊色怕過什麼,這回卻在她臉上瞧出了害怕,埋藏在心底的保護欲瞬間被激發了出來,摟著她安慰,“縞仙別怕,有我呢。”
“縞仙可知道,孩子生下來,何時睜眼的嗎?”為了消除她的緊張,明婉柔試著轉移她的注意力。
“何時?”
“生下來就睜眼了。”
溫殊色一愣,“產婆不是說幾個時辰後才睜眼嗎?”
“小郡王不一樣,眼睛雪亮著呢,一雙眼睛這瞧一會兒,那瞧一會兒,機靈著呢,哭聲也大,產婆說這般有力氣的嬰孩很少見,將來身子肯定強裝。”
“你那些補品沒白吃。”
“咱們可說好了,你這胎要是個閨女,便
得做我的兒媳婦。”明婉柔生怕她不同意,斬斷了她的後顧之憂,“將來等她進了宮,有我護著她,誰敢欺負?”回頭瞧了一眼屋外的周鄺,湊近溫殊色耳邊小聲道:“且周家幾代單傳,咱小時候可發過誓,有難同當,有福同享。這天底下也就隻有我兒子能配得上你肚子裏的侄女兒。”
“你這是在畫餅。”腹部突然一緊,溫殊色吸了一口氣,“你怎知道我懷的是閨女?”
“沒關係,哪一胎都行。”
溫殊色被她的執著逗笑了,嘴角的笑容還未來得及收回來,便被腹部的一陣絞痛,痛得皺緊了眉頭。
—
二夫人每日都會派人去城門口。
七八日了,沒見到人影,今日繼續去蹲守,日頭西沉之時,終於聽到了動靜,伸長脖子朝前望去,隻見蜿蜒的官道上揚起了一片塵土,片刻後幾匹快馬從城外疾馳而來。
小廝精神一振,緊緊盯著來人。
很快,幾匹快馬到了城門口,速度並沒有減慢,其中一人高呼道:“殿前司謝指揮,凱旋,奉命回京。”
城門口的侍衛立馬讓開了道。
沒等小廝上前攔截,馬匹已衝入了城門內,回過神來小廝趕緊追上,“謝大人,三公子,三公子......”
聲音傳入耳朵,前方馬背上的人回頭,匆匆留了一句,“進宮複命,即刻回府。”
熟悉的聲音,確定是三公子沒錯了,小廝這才趕緊勒馬,急急忙忙地趕回了
謝府。
府上正忙得不可開交,丫鬟婆子不斷進出,一會兒送食物,一會兒送水,穩婆也已進去了一個多時辰。
太子和太子妃本是來探望,沒想到正好趕了個巧,人便也沒急著回宮。
剛發作那陣,二夫人便讓人給溫家送了信,這會子老夫人和溫淮都趕了過來。如今一堆的人都在院子外等動靜,最該回來的人卻沒出現。
二夫人讓人去門口看了幾回,終於見到小廝一臉高興地趕了回來,沒等他開口稟報,二夫人先問:“人呢?”
“三公子進宮去了。”
二夫人一愣,咬牙道:“都這時候了,還進什麼宮,趕緊去把人叫回來。”
小廝又折了回去。
在路上奔波的人不覺得,等的人卻煎熬。
黃昏時,溫殊色的腹痛越來越密,疼痛起來,忍不住呻|吟,聲音傳到屋外,二夫人一顆心如同在鍋上煎。
生謝劭那會兒都沒這般緊張過,捏著拳來回踱步,問身邊的丫鬟:“人來沒回來嗎?”
丫鬟又去了門口。
裏院就明婉柔和二夫人兩人守著,太子和溫淮不便進來,溫老夫人年歲大,擔心她受不了,二夫人沒讓她來,同謝家老夫人一並在外候著。
天色很快暗了下來,又過了一個時辰,裏頭穩婆的聲音傳來,“少夫人,很快了,再堅持一陣。”
這是要生了。
二夫人也不盼著他能趕回來了,立在門外雙手合十,閉眼嘴裏念著,“菩薩保佑......
”
府門前的巷子外一道馬蹄聲傳來,疾馳到門前,馬背上的人翻身躍下馬背,徑直衝入府門。
等不到身後小廝手裏的燈籠,一人從燈火朦朧的廊下奔走而來,守在院子外的幾人聽到動靜,回頭尚未看清楚來人,便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祖母,孫兒先進去。”
眾人齊齊一愣。
回來了。
腳步聲到了房門前,聽到明婉柔驚喜地喚了一聲,“謝公子。”二夫人才睜眼。
快一年沒見。
二夫人的目光輕輕地落在他身上。
戰事一結束,謝劭便趕了回來,留下副將趙淮在後方整頓,一路馬不停蹄,剛回城便進宮複命,身上的衣裳還沒來得及換,藏青色劍袖圓領衫袍,腰配彎刀,幹脆利落。許是在戰場上磨練了一番,身姿比起之前愈發挺拔健壯,臉上也刻下了這一年所經曆的風霜,長出了淺淺的胡渣,夜燈下一雙眸色沉靜深邃,透著隱忍的急切。
這番模樣,倒像個真正的武將。
變化還挺大。
“母親。”謝劭同二夫人行了一禮,抬步從她身旁走過,腳步停在門扇外,手中緊緊地握住了一道卷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