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樣的菩提祖師，孫悟空是陌生的。
記憶中的菩提祖師總是淡然高貴的，像那真正的遠古神祇。
甚至有時候，孫悟空會覺得他一隻猴子站在他身邊是不合適的。
孫悟空覺得是這個世界瘋了，不然他怎麼會看見這樣一個場景，菩提祖師狼狽不堪，卻皺眉催促他們離開。
如來看似淡然，眼裏卻滿是祈求。
沒錯，就是祈求。
如來，高高在上的佛主，也會有這樣的表情嗎？
孫悟空跟傻傻了的看著這幾人，想靠近菩提祖師，卻又縮了回來。
當年，菩提祖師那決絕的話仿佛猶在耳畔。
“你這去，定生不良。憑你怎麼惹禍行凶，卻不許說是我的徒弟。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這猢猻剝皮挫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叫你萬劫不得翻身！”
他當時以為祖師隻是說說而已，氣性過後，他道個歉，他仍然是他喜歡的小猴子。
等孫悟空回到花果山，處理好了花果山的雜事，打算回去跟祖師撒潑打滾求原諒時。他才發現，他再也進不去靈台方寸山了。
那座山仿佛從來就沒有存在過，那個地方好像是孫悟空憑空想象出來的。
孫悟空這才明白，祖師是認真的，他真的要逐了自己。
年輕氣盛的孫悟空滿腔委屈，開啟了破罐子破摔。
他在太白金星的忽悠下應了玉帝的招安。
孫悟空自東勝神州，到南瞻部洲，再一路漂遊到西牛賀州。
曾在人間待過八九年，怎麼可能不知道弼馬溫是什麼意思。
他隻是好奇玉帝想幹什麼而已。
後尋了由頭，反下天宮。扯起齊天大聖的旗號，把太平祥和的天庭攪了個稀巴爛。
其實，孫悟空有感覺，天庭有幾位深藏不露的神仙。
隻是當時他有個不成熟的奢望：如果他被抓了，祖師會不會破例來見見他？
五行山下五百年，孫悟空的僥幸徹底碎了。
他聽觀音的吩咐認了唐僧為師，盡心盡力保護唐僧去西天取經。
修成正果，獲封鬥戰勝佛。
幾百年過去，孫悟空自以為能夠放下，卻依然耿耿於懷。
西遊一路，他偷偷試探，說出祖師名號，還是沒有看見祖師，哪怕一句警告都沒有收到。
元始天尊冷眼看著不願離開的如來，瞪了幾眼，留下一句：“不識進退！”
又看向菩提祖師：“你非要在弟子麵前難堪嗎？”
“難堪？”菩提祖師笑了，“聖人是忘了嗎？當年誅仙陣下，萬仙陣下，兩位聖人讓本尊難堪至極。”
“何況，我又不是本尊，我不在意麵皮。”
元始麵色一冷，身上氣息越漲越盛，菩提祖師忽然掩唇，將上湧的血氣咽下去。
如來走過去扶住菩提祖師，替他分擔了一部分聖人威壓。
輕聲喚道：“老師！”
菩提祖師抹去唇上血跡，目光變得冷峻？
“誅仙四劍，起。”
頓時，煞氣四起，天昏地暗，整個靈台方寸山處於陣陣殺氣中。
誅仙劍陣是本尊留給他唯一的底牌了，一劍對四聖，當年何等輝煌。
可惜……，他沒有本尊的聖人修為。
元始天尊和道德天尊看著突然出現的無上殺陣，臉色又冷了一個層次。
菩提祖師轉身帶著孫悟空和如來進了三星洞。
“老師。”
如來和無當齊刷刷開口。
菩提祖師閉閉眼，拂開他們。
“你們又何必與元始一般執念深重呢，我不是你們老師，我隻不過是一具他殘留人間的三屍身罷了。”
“我隻是本尊的一縷善念罷了。當年本尊被道祖賜罰紅丸，心中不忿和道祖起了衝突，早已湮滅。留下我和靈寶，也不過是擔憂你們罷了。”
“如今你們都是一方大能了，就不必再來見我了。”菩提祖師淡淡道。
又看向孫悟空：“你要的長生已經得到了，又何必再來見我這個老頭子呢。”
如來沉默良久：“老師他真的……”
如來的話輕而緩，僅僅幾個字，卻仿佛粘在他嘴裏，吐不出來一樣。
這麼多年未曾見過通天教主，如來以為，他隻是被關在紫霄宮了。
他早該明白的，老師那般剛烈的性子，又怎會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