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收了醫箱,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更是笑得見不到眼睛,他朝著劉肇拱手:“恭喜陛下,鄧貴人有了身孕了。”
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光看劉肇那手舞足蹈的高興樣子就知道了。他已經二十歲了,可是後宮裏還沒有一個孩子,這樣突然而來的皇嗣,讓他怎麼能不興高采烈,讓他怎麼能不激動不已?
一夜之間,本來就是風光無限的嘉德宮又再一次成為整個南宮的焦點。
夏日悠閑的午後,鄧綏有些犯懶,她靠在榻上忍不住想,她一定是幸運的,高貴的身份,皇帝的寵愛,還有了這個孩子,她的人生大概已經完滿了。她的手輕輕貼在還十分平坦的肚子上,假裝自己已經忽略了內心那原本的躁動,假裝已經忘記了她少年時對未來的向往。
也許,她的命運就是這樣,守在皇宮裏,伴隨著大漢的君王,終老一生。
“夫人,這宮中是凶地,原來也有宮人有過孩子,可是最終……”莫涯看著鄧綏的笑臉,思量了很久最終才開口。
鄧綏微微一愣,迅速的抬起頭來,看著莫涯,目光凜然。而莫涯也看著她,那黑得深沉的眼睛裏藏著無數關於這座皇宮的秘密。
最終,鄧綏收回了目光,她站了起來,緩緩朝著院子裏走去。莫涯立刻就跟在了她身後,一如往常一樣。
氣候已經很熱了,天亮得浮躁。鄧綏站在那炙熱的光線下靜默不語,最終她回頭看著莫涯,靜靜的說:“天氣太熱了,是不是就會下雨?”
莫涯眯了眯眼睛,他明白鄧綏問的是什麼,他斂下的眼簾,“夫人說得沒錯,太熱了就會下雨涼爽一下,任何事都會物極必反。”
鄧綏的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一邊的趙玉連忙扶住她:“夫人,這天氣太燥了,我們進去吧。”
“夫人,陛下身邊的陶寺人來說,過些天是皇後娘娘的小壽,陛下就不過來了,今天歇在長秋宮。”一個小黃門從外麵走了進來,湊到鄧綏邊上報著。
皇後娘娘是嗎?鄧綏推開了趙玉,走到了院子裏的池子邊上坐了下來,她心中以為那早就遺忘的年少輕狂又在緩緩的躁動起來。
這片池水是南宮最美麗的光景,印著南宮半麵的湖光山色,卻獨獨隻有嘉德宮能坐看這片美景。據說,當今皇後陰孝和在做貴人的時候,最愛的也是這嘉德宮的景色,求了劉肇幾次,卻最終沒有住進來。可是她卻那麼輕鬆的就成為了這裏的主人,這樣的榮寵凶猛得讓她萬劫不複。
現在,這片池水靜得仿佛是一麵鏡子,而那平靜無波的水麵下麵呢?到底隱藏了多少的漩渦和危機,鄧綏忽然覺得自己很愚蠢,她竟然天真到認為有了劉肇的寵愛就可以平安走到最後。
她忘了啊,劉肇是大漢的帝王,是天下間最危機四伏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並不是她年少時夢想的那種相對白頭的良人。這樣的男人隻是帝王,她的帝王,南宮每個女人的帝王,還有,大漢王朝的帝王。。
抬起頭,看著遠處天邊隱隱的灰暗,鄧綏雙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肚子。這宮中是凶地啊,真的是的的確確的凶地,那麼她的孩子,她在這座皇宮裏唯一的血脈,能不能平安來到這個世界上呢?
莫涯也抬頭,看了看遠處的烏雲,神色凝重:“夫人,要下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