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妄篇(1 / 3)

“想象你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那裏憑空出現了巨大的鍾表。”

“按照內心的想法畫出這個環境的模樣和鍾表, 好嗎?”

病房裏,伊淮坐在白大褂醫生的對麵, 筆尖在紙上劃過留下彩色的印記。

他低著頭, 狼尾已經超過了脖頸,幾縷不聽話的發卷蹭的皮膚有些癢。

那張五彩斑斕的紙麵,有很多黑色的陰影, 陰影之中站立著一個小男孩, 以第三人的視角看著發生的一切。

這一切就是醫生嘴裏,讓伊淮畫出來的畫麵。

相對安全的環境是幢很高的樓層, 外麵車水馬龍, 人群川流不息。

“你畫的很漂亮。”

伊淮手沒有停下來:“我也覺得很漂亮。”

少年的視線專注於那幢很高樓層的其中一扇窗戶, 裏麵站著長發的女孩, 正在往下看。

畫裏。

躲在陰影處的男孩手裏攥著鍾表, 偷偷盯著她。

“給你。”伊淮把這幅畫遞給了過去。

醫生胸口處夾了名片牌, 姓名一欄寫著簡耐。

附:淮安市神經病理學專家。

他此次目的,是來給伊淮重新做診療,試圖推翻五年之前定性的精神分裂症的論斷。

簡耐大體看了整幅畫, 這個明明被關在伊甸園從來沒有接觸過人類社會文化, 不被教養的“野人”竟然能夠有這麼漂亮的美術功底, 把腦子裏的幻想畫的栩栩如生, 差一點他都相信患者在精神世界發生的事情是真

實的。

可哪裏有什麼凶夜, 什麼無限遊戲、真人試煉啊......

不過就是從小被母親洗腦, 母親接受邪.教徒的洗腦, 來來往往讓少年心靈被汙濁。

但有點值得讚歎,伊淮是個不可多得的天才,不管在什麼方麵。

但這種天才往往治愈起來最麻煩。

因為, 他極有可能被現實逼成一個瘋子, 在這裏才是格格不入。

簡耐經曆過無數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尤其是伊淮,從13歲那場大火搶救回來,療養過後進入了他們這所精神病院,觀察兩年都沒有想要自殺的念頭。

那時,他也才是個孩童,意誌力卻非常堅定,告訴所有的醫生和護士,世界之外還有一個世界,那個世界的自己才是真實的,有家人,有朋友還有愛人。

結果當然是沒人會相信一個精神病患者的話。

覺得現實打擊對小朋友太大了。

一年以後伊淮開始徘徊在活動區的窗戶前,護工以為會發生危險動作,可他雙手按在玻璃上,想要觸碰外麵的雨滴,隨之自言自語的說道:“漫漫,這也是你對不對?你來看我了。”

醫生複診,把藥劑加大,隻因為護工聽到了伊淮的話,認為他開始出現了幻聽,不隻局限於腦子裏的幻想。

吃過新藥的伊淮非但沒有得到改善,甚至更加嚴重了,他每晚睜著眼睛,瞪著攝像頭,滿目怒意,實在不像個14歲男孩該有的表情。

這段日子

,他不能安然入睡,甚至是夜晚不睡覺,白天渾渾噩噩,身體很快就熬不住了,每次都被注射藥物才有幸撿回一條命。

但伊淮似乎愛上了這種感覺。

醫生換了一種治療方案,腦電波測試。

得到的結果,夜晚他雖然閉著眼睛可是腦內十分活躍,白天就變得死氣沉沉,精神渙散宛如植物人。

15歲那年,他突然開始恐懼周圍的一切,嘴裏大喊大叫著:“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漫漫才不來找我了。”

漸漸地,明明之前能夠正常與人交流溝通,正常行走,現在外表形如枯槁,像個破舊的抹布,光看背影跟風燭殘年的老頭子那般。麵對護工和醫生情緒會過激,崩潰,治療效果越來越差。

最終無效的方案讓醫生在觀察第三年的時候打上了【精神分裂症】的結果。

也正是第三年,護工不知道他從哪裏弄出的鐵絲,朝著手腕劃了無數次才形成五厘米長的口子,滿病房全都彌漫著血腥味,而少年嘴角卻上揚,睫毛在顫抖,像個易碎品。

伊淮被救回來,性情再次大變,他跟正常人無異,不在說什麼凶夜的話題,那些正常人聽不懂的言論。

老老實實吃藥,認認真真吃飯,每天晚上進入深度睡眠。

身體體征一切良好。

這樣的狀況秩序了整整兩年。

17歲生日過後,就在大家放鬆時,精神病院開啟高級戒備,隻因為護士去送藥時發現伊淮

並不在病房裏,通過監控查看,他藏在清潔工的垃圾箱裏逃離了這裏。

高層開會複盤,得知,原來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來的那刻起,他就打算跟精神病院說拜拜,所以謀劃了兩年的時間,扮演正常人,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助他離開。

當然,最後伊淮還是沒有逃出去,被及時發現,然後又嚴加看管起來。

會議並沒有結束,幾個高級對一揮這個刺透很為難,雖然伊甸園被封了,伊甸和霍日子判處死刑,可伊氏那麼大,隻不過是更換了當家做主的人呢,卻逃不開伊氏這個姓。

伊淮的叔叔伊深要求醫院裏好好看顧這個侄子,不僅每年往裏麵教日常的看顧費用,還投資了他們。

“這孩子我還挺感興趣的。”

一陣聲音插話。

會議室正前方是個幕布,有個穿白大褂的男人推了推眼睛,正通過視頻跟他們打招呼。

幾位元老搖頭:“簡耐,你離我們太遠了,伊家人不準讓伊淮出國。”

簡耐笑笑:“那我就回國。不過得等我一年,處理完我這邊的事情。反正你們幾位對他也沒什麼辦法了,該用的都用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他們麵麵相覷。

最終一錘定音,如果簡耐回國,那麼他將成為伊淮的主治醫師。

簡耐摩挲著下巴:“伊淮在做這些準備前難道就沒有異常麼?”

眾人搖頭。

簡耐卻說:“這樣吧,還得麻煩幾位老哥把我家病人的所有病理以

電子版的形式發給我一份。”

“這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院長歎了口氣,“隻要能治好他就可以。”

簡耐狡猾的眨眼:“我還沒說完,麻煩的在後麵,除了病理,把這近兩年的監控畫麵也拷貝給我好嘛?”

院長雖然猶豫但沒有直接拒絕。

會議結束後,簡耐果然收到了他想要的郵件。

他現實篩選出一周內的監控,全部看完後嘴角劃起弧度。

畫麵裏的少年通過護士之間的對話,得知,即便自己的病好了也會被困在這座精神病院裏,成為第二個伊甸園。

“不讓他接觸外麵的世界麼?”

簡耐翻著病理,都是之前看過的。

他托人查的東西被助理拿上樓,拆封後發現是幾盤光碟和一遝資料。

光碟中,記錄了男孩在陰暗環境下、實驗室中的所有。

簡耐可以說是觀看伊淮從小打大的經曆,屬實非常人能忍受的,最後確定她母親認為的邪物應該就是餘薩爾嘴裏說的超雄基因。

因為被邪.教洗腦,讓失去雙胞胎其中一位的母親,相信的傳說,是伊淮吃掉了伊夏斯。

簡耐看著電腦裏做清醒開顱實驗的男孩。

“或許,對他來說,凶夜必須存在。”

... ...

今年。

也就是五年後。

伊淮迎來了18歲的生日。

簡耐與這個少年第一次見麵,他畫了非常漂亮的畫遞給他。

“你畫的很漂亮。”

簡耐托著下巴,畫畫不可能與生俱來,霍日子根本沒空

教他,也沒見那個屋子裏有什麼彩色的畫筆豐富他黯淡無光又淒慘的童年。

作為主治醫師非常了解自己的病患。

神奇之處就是他必須相信病患腦子裏的另一個世界。

伊淮手沒有停下來,沉浸於此:“我也覺得很漂亮。”

簡耐的目光卻放在了畫中,陰影處逗留的小男孩,他手裏抓著的鍾表非常奇特。

甚至說這個鍾表是伊淮畫完了所有的地方,最後才給小男孩手裏加上了鍾表,鍾表靠近心髒的位置,更像是小男孩手裏拖著鍾表,實際拖著跳動的心髒。

那顆被紅色塗滿的鍾表非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