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九點多鍾,在劃時代的玻璃罩油燈的燈光下,韓國良和郭博奇都沒有睡覺,而是在讀著手中的課本。
郭博奇突然放下了課本對韓國良說,“國良,你說師尊也沒到譚家衝來過,他是怎麼知道一定會有譚家的餘孽,乘我們不在的時候煽動鬧事的呢。”
韓國良聽到郭博奇的問話,也放下手中的課本,他想了一會兒,才對郭博奇說道,“老郭,師尊寫的那本《萬物一統律》裏不是總在強調,人對世界的認識是不斷通過實踐實現的麼。不過書裏也說了,萬物都是按照一定的規律運行的,人對世界的認識,實際上就是在不斷的總結這些規律的過程。或許師尊就是那種已經完全掌握了世界的規律的人吧。”
說了這種和自己受到的唯物主義思想教育相背離的話,韓國良也有點含糊起來。不過他很快就把頭腦清了清,又準備開始看書。他可是一心想要通過“最高考試”,加入複興會的。
不過郭博奇並沒有把自己心裏的疑問傾倒完,他對韓國良說,“師尊有一次曾經在課堂上講過既得利益者的事情,你還記不記得了。”
韓國良點點頭說,“我知道啊。”
郭博奇若有所思的說道,“現如今,遇到了譚玉清這個老狗的事情,我才想明白師尊當時說的那些話的意思。我記得師尊說,我們要創造一個前所未有的新世道,創造一個幾千年來都沒有過的新世道。創造一個人人有吃喝,家家能富足。沒有欺壓和淩辱的新世道。”
“師尊說,在新的世道裏,人和人都是一樣的。沒有地主老財,人人都有自己的土地。即使做官的,也不能享受特權,家家都交一樣的稅負。誰家有錢,誰家地多,就要交更多的稅,出更多的力。”
韓國良繼續點著頭說,“是啊,我也記得很清楚。我當時就感覺,師尊說的話最實在。以前聽過在流民裏的燒香的(各種邪教徒)說的,那些什麼白蓮降世,極樂淨土的話。我是從來不信的。因為這些人,從來也沒給過別人什麼。他們首先就是要錢要物,要人出力。哪有像師尊這樣,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我們得利的。”
“再說了,納糧交稅,天經地義。隻不過現在這世道,越有錢的,越不用交稅納糧。越窮的,連地也沒有一塊的窮人,卻要交五六層的地租。像師尊說的那樣,人人有田種,誰的田多,誰就多交稅多納糧。隻有這樣的話才是真話,老百姓才會信啊。”
郭博奇笑了笑,對韓國良說,“國良你說的,我也知道。不過,我想的是師尊當時說,我們要建成這樣一個新世道,首先就要明確什麼人會反對我們,什麼人會成為我們的敵人。師尊說,隻要在舊世道裏得勢的,有利的,那些當著舊世道的官,在舊世道裏良田萬畝奴仆無數的地主老財們,都是我們建設新世道的敵人。”
“我記得當時師尊還說,當官的,讀書的,有錢的,有地的,這些人看起來很強大,看起來很了不起。可是,他們在全天下的人裏,也不過是極少數,也不過是占不到一層的人罷了。隻要有占天下九層的窮兄弟,窮姐妹的支持,幫助和加入,打倒舊世道的利益既得者們,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我記得我聽了這話,真鬆了一口氣呢。”韓國良聽到這裏,笑著插了一句。
“是啊,從這之後我就一直琢磨著,這些利益既得者,當官的,有錢的,地主老財,土豪劣紳,他們是不是都是那種青麵獠牙的樣子。隻不過,我也沒想到,看起來挺凶惡的地主老財們,在大多數窮兄弟的麵前,居然是那麼麵瓜的樣子。就說譚家衝吧,處決譚家老財的時候,甚至都沒怎麼用咱們工作隊動手。”
韓國良聽到這裏,開心的笑了起來。他對郭博奇說道,“師尊不是常說,人民才是曆史的創造者麼。師尊天天不離嘴的‘那個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一切工作都要依靠群眾’。原來我還不怎麼太有底呢。也是到了譚家衝之後,見識了老百姓的怒氣之後才知道,師尊說的群眾路線是個什麼意思了。”
“是啊。”郭博奇也笑了笑,說道,“我發現師尊就是了不起。本來我覺得,在譚家衝這個地方,隻要把譚老財吊死了,咱們窮兄弟就能做主了,譚家衝就是老百姓的天下了。可是等到回去開會的時候,師尊又提到了,既得利益者的反撲無處不在的話。我還覺得有點奇怪呢,一回村子,就聽說了譚玉清那老狗要造反的事情。”
說到這裏,郭博奇站了起來,做了一個擴胸運動,然後說道,“你說說看,師尊是不是什麼都能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