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出租屋裏,老舊的空調“杭杭”作響,吹出十分勉強的涼風。
楊曉陌蜷在沙發裏,輕輕動著手指,似在回味剛剛的彈奏。艾倫拿了把椅子,反坐著,雙手撐住椅背,認真地望著楊曉陌。
“別看我啦。”楊曉陌終於幽幽地開了口。
“你會彈琴?”艾倫問。
楊曉陌看了看自己舞動的手指,突然笑了,輕聲道:“曾經。”
“現在依然彈得很好聽。”
咦,我沒聽錯?楊曉陌突然抬眼去望艾倫,眼睛亮亮的,閃著光芒。
“你是在誇我嗎?”
艾倫一愣,漸漸地,望向楊曉陌的眼神變得柔和。自己好像真的沒有誇過她,此時的楊曉陌像是第一次被表揚的孩子,有些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隻是這竊喜很短暫,楊曉陌眼中的光,也很快隨著她的思緒又黯然下去。
“我現在彈不了完整的樂章,不好聽了。”楊曉陌的聲音細細的,又有些抱歉的羞澀。
這是艾倫常見的楊曉陌,那個常常鼓起勇氣,又常常一敗塗地的楊曉陌;那個總是不甘被他指揮,卻又總是乖乖就範的楊曉陌。
艾倫也不知道今天是第幾次心疼她了,望著她小小的人兒蜷縮在沙發裏的樣子,心又揪了起來。
他起身,隻一步就跨到了沙發前,在楊曉陌身邊坐下。
“是因為耳朵嗎?所以不彈琴了。”艾倫望著她的反應,甚至想好了,如果楊曉陌再一次淚流滿麵,他不介意將自
己的肩膀借給她靠一靠。
誰知楊曉陌並沒有哭,隻是低低地“嗯”了一聲,突然又道:“在蛋糕店,也蠻好的。”
這反應出乎艾倫的意料,他脫口而出:“你不愛鋼琴嗎?”
楊曉陌雙臂環抱著膝蓋,腦袋擱在膝蓋上,斜斜地望著虛空的遠方。
半晌,她說:“摯愛。”
艾倫有些生氣:“那更應該去看醫生,把耳朵治好。”
楊曉陌聽出了艾倫的怒意,轉過頭,將耳朵貼在膝蓋上,向上望著他。
艾倫被她望得氣餒,低頭不看她。
“看過的,醫生也沒辦法。”楊曉陌又細細地解釋。
“那換醫生看。”
楊曉陌輕輕歎息:“我家不寬裕的,供我學鋼琴已經很吃力了,哪裏還有錢一直看醫生。還是生存比較重要。”
這話太現實,說得艾倫心口竟堵在那裏,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一隻小手伸了過來,怯怯地抓住艾倫的手臂,搖了搖:“不要生氣,啊?”
她竟以為自己還在生氣。艾倫哭笑不得:“我沒生氣,就是替你可惜。明明可以……”
楊曉陌卻打斷了他:“不用可惜。彈琴也好,送蛋糕也好,都一樣的。都是自食其力,一個把美妙的音樂傳播給愛樂之人,一個把美好的味道送給吃貨,都讓我滿足。”
這邏輯,竟無可指摘。
明明意難平,艾倫卻不知道如何再反駁。
望著貌似柔弱,其實卻那麼堅強的楊曉陌,艾倫想起自己……
他很羨慕楊
曉陌,同樣是人生中巨大的挫折,自己卻沒有那麼樂觀。突然,他覺得第一天住到這裏,有兩個字說對了: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