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的想了一夜,黃顯通終於想到了這個切入點,他在內心為自己的聰明雀躍不已。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找到了邱師兄,把頭天從騙子那裏得來的1萬元恭恭敬敬的交到了她的手裏:“師兄,我在這裏有吃有住,也花不了什麼錢,這點錢給邱師兄你處置,作為給寺廟的供養也好,留著當義工基金也行,具體怎麼辦,你給拿主意!”
邱師兄原本認為這個男人是日子混得潦倒了,尋解脫的,沒想到他一下子就把自己的錢全盤捐了出來,瞬間對他刮目相看,好感倍增:“難得你有如此誠意,錢我就先收下。寺廟裏邊暫時不缺供養,先放在義工基金賬戶上。”她說著當場叫來負責財務的義工收錢、開收據。
天天見麵,很快混熟了,邱師兄也很喜歡這個大氣、機靈的師弟。在安排工作時,她主動征求起黃顯通的意見:“你是想做內勤還是做外勤?”
黃顯通虛心的問: “不知內勤外勤有什麼具體的區別?”
邱師兄解釋說:“所謂做內勤,就是給專職義工排排班,協助寺院方麵掃地、澆花、做飯等雜事。外勤,就是負責聯絡那些兼職義工,通知寺院的一些重大活動,協調他們來寺院做短期義工的具體安排等等……”
黃顯通考慮了一下,做出了選擇:“我喜歡跟人打交道,還是做外勤吧!不知能不能過一段時間再輪崗,做做內勤,多崗位鍛煉、提升自己?”在與世隔絕的大獄呆了20年,社交功能已嚴重退化了,補短是他的當務之急。
邱師兄安排了另一名做外勤的專職義工惠順師兄帶他,等他熟手後又分配了一部分兼職義工名單讓他單獨負責聯絡。吃、住、工作都安排妥當,黃顯通總算是在西華寺徹底安置下來。他第一時間把家裏和寺院的情況寫了一封長信,寄給遠在西北大獄的周天丁。
在負責外聯工作的過程中,黃顯通耳濡目染,慢慢對寺院,特別是對義工有了更深的了解。像邱師兄和自己這樣的專職的義工,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世界這麼大,誰不想去看看,人生除了修行,畢竟還有詩和遠方!如果事業有成,又有一個健康和睦的家庭,誰願意放棄成功的快感和天倫之樂,在青燈孤影中度過餘生?
這些兼職義工,既有上班賺辛苦錢的苦逼屌絲,也有身家數億的大老板級人物。每逢法會日,不少老板級的兼職義工開著奔馳寶馬來。難能可貴的是,這些平時呼風喚雨的大老板,來到寺院之後,一點架子都沒有,髒活、累活搶著幹。黃顯通越發感受到,信仰的力量真是太強大了!
惠順師兄弟的一番話,讓他對這些人的心理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對佛祖的虔誠,內化的表現就是你的內心向佛、一心向善。內心向佛,佛祖也許看得見,而你我皆凡人,包括絕大多數禮佛人士也都是凡人,能讓我們這些凡人看見的,是他們的供養。供養除了出錢,出力更顯誠意。對這些老板來說,時間比金錢更寶貴,既然是來顯示誠意的,他們自然是苦活累話搶著幹了!”
聽罷這席話,黃顯通不由得對惠順師兄弟肅然起敬,原來以為周天丁是高人,看來身邊處處有高人!在那些兼職義工裏,一個自稱豺哥的人,特別搶眼,他長期開著一輛大陸虎,脖子上掛著一條麻繩似的金項鏈,活生生的暴發戶。黃顯通特別留意了一下,每次法會都有他的身影,有時候還會帶著幾個小妹到後廚幫忙擇菜。
聽惠順師兄說,豺哥在惠州開了一家很大的洗浴中心。多數人隻知道東莞的“莞式”服務,什麼雙龍戲珠、空中毒龍,更有些重口味的如繩綁、滴蠟、水兵服、護士服、學生服,光名頭就能讓男人血脈噴張。其實惠州的色情行業一點不亞於東莞,隻是因為名氣沒有東莞大,長期被壓著罷了。
對豺哥來說,這是好事,槍打出頭鳥,每次大掃黃總是東莞先遭殃,惠州總能逢凶化吉。而且,莞惠兩地的色情架步出現了很有意思的翹翹板現象:東莞放開了,來惠州的尋芳客就少了;反之,東莞嚴打,惠州的色情行為就火。
這幾年的皮肉錢讓豺哥賺海了,多少有些不安,所以來這裏就換個心安。至於那幾個他帶來的小妹,聽說都是豺哥場子裏的媽咪,跟著他沒少賺錢。難怪她們來寺院穿得再素,臉上的風塵味總是隱約可見。
聽罷這些細節,黃顯通對慧順師兄感慨不已:“師兄,你真是洞悉世事,讓人佩服!”
慧順師兄笑笑說:“誰沒年輕過?實話跟你說,我原本是惠州一個派出所的輔警,所長收一個賭檔的保護費,我替他背了黑鍋被開除。來這裏做義工,一做就是五六年……人生無常,黑白無間,有一些道場還真不是我們這樣出身的人可以混的……”黃顯通,點著頭表示認可。兩人的目光同時望向了遠處一個並不存在的地方。
一個月後,收到周天丁的回信,A4大小的信紙上,隻寫著短短的一句話:人生無處不道場。
“這狗日的,跟我也玩起深沉來了!”黃顯通看罷,自言自語的說著,坐到自己的床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