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莫幹山,雖然有了些許寒意,此前漫山的楓葉與繁花也幾乎凋零殆盡,但在暖陽的照耀下,並沒有十分寒冷,而黃顯通卻仿佛掉入了冰窖一般,四肢發涼,大腦一片空白。
半個小時之前,他收了此生第一個徒弟——入門弟子曾聰明。當時佛樂環繞,肅穆莊嚴,他在眾人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向菩薩像下的太師椅,接受曾聰明的頂禮膜拜和拜師紅包,仿佛走上了新的人生高峰。然而拜師儀式剛結束,就有幾十人的聯合執法隊把蓮雲閣查了個底朝天,要不是韓薇薇接到了李總的電話,恐怕他、韓薇薇、曾聰明、嚴真真四個人也和其他同事一樣在警車裏了。
到底是誰出賣了蓮雲閣?黃顯通百思不得其解,也許李總能知道一點信息,但是他和表弟馮威最近幾個月一直在外麵遊蕩,與蓮雲閣幾乎沒有什麼交流。韓薇薇在接到他的報警電話後,再打過去已經打不通了,十分詭異。究竟是有臥底,還是早就被執法機關盯上?這個謎底恐怕要一段時間後再解開了,而此刻最重要的是按照李敬最後一句話的要求,先去深圳。
黃顯通作為蓮雲閣的常務副總經理,是除李敬和馮威之外的三把手,再加上他平時出眾的能力和水平,自然而然就成了四人之中的主心骨。他首先要做的是讓其他三個年輕人的心安定下來,清點好隨身物品,分析透各種風險,共同製定好目標,一起達成。
隨身物品清點下來,幾個人更灰心了。由於黃顯通和曾聰明對拜師儀式都比較重視,所以他們都穿了黃色僧袍,手機、錢包什麼的一概沒帶,可謂身無長物。嚴真真說她參加完拜師儀式正準備去門外跑步——她早上有跑步的習慣,今天因為拜師儀式推遲了,隻帶了一個運動手表。
唯有韓薇薇帶了一個手機,但這個手機是與李敬保持單線聯係的手機,沒有綁定任何銀行卡。而且蓮雲閣的大門已經被聯合執法隊封掉,裏麵的物品估計也全當做證據帶走了,也就是說,除了一部手機,裏麵隻有一個李敬的電話號碼之外,四個人什麼都沒有。
曾聰明與嚴真真一片茫然,不知所措。韓薇薇更是臉色煞白,眼淚撲簌簌往下掉,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看著黃顯通,希望大師能在這個時候給出指引。黃顯通看著韓薇薇哭得梨花帶雨的,滿是心疼,但他也慌得一批。這種身無分文的事他之前出獄後在西寧火車站遇到一次,當時靠在火車站乞討一個月才買了一張回潮州老家的車票。而這次除了他之外還有三個人,而且自己還是大家心目中的大師,總不可能再去乞討吧。
黃顯通想了一下,還是穩住了陣腳。樹挪死、人挪活,他相信天無絕人之路,但藏在這樹林裏是沒有路可走的,想著聯合執法隊的車已經走遠,於是便決定帶著他們往山下走。
平時出入都是坐車,並沒有覺得有多遠,但走起路來,就有點吃不消了。臨近中午,幾個人才走到莫幹湖旁,看到有一個報刊亭改造的小賣部,就都走不動了,黃顯通招呼他們幾個坐下,讓曾聰明先給老板要幾瓶水來,坐在小賣部前麵的凳子上休息。
這個時候,黃顯通忽然看到湖邊停了一輛路虎車,兩個中年男人正坐在湖邊野釣。黃顯通心生一計,給曾聰明與韓薇薇耳語了一陣,又讓嚴真真去小賣部給老板要了一瓶紅星二鍋頭,把商標扯掉並在旁邊的土堆裏折騰一番,隨後帶著曾聰明走向了路虎車。
一老一小,兩身僧袍,緩緩前行,仿佛是高僧正帶著徒弟修行。走到兩名中年男子後麵,黃顯通雙掌合十,說了聲“阿彌陀佛”。兩個中年男子回頭看見是兩個和尚,很激動地站了起來,也雙手合十,連連鞠躬。
黃顯通盯著他們看了好一會,悠悠說道:“我和徒弟自廣東惠州西華寺出發,正在雲遊修行,今天到莫幹山來,得見二位施主,實乃前世緣分。出家人不打誑語,也不能見死不救,所以就冒昧過來,希望不會對施主造成影響”。
兩個釣魚的男人一聽“不能見死不救”,臉色刹那間煞白。其中一個看上去年長一點的人問道:“大師,敢問您可否明示?我倆到底咋了?”。
黃顯通並沒有直接回應,而是盯著這個年長一點大約45歲左右的男子說道:“我問你,是不是最近常有大腦昏沉、視力下降、腰酸腿軟之症狀?”那個男子點了點頭。黃顯通又說道:“我剛才雲遊至此,看到你頭上一片昏暗之氣,故而過來問問,希望你能一心向善,度過此劫,我等二人先行告辭”。說罷,拉上曾聰明作勢要走。
那名男子一個箭步上來,跑到黃顯通前麵,深鞠一躬,帶著哭腔說道:“大師,您不能這就走啊,剛才您不是說不能見死不救嗎?我這到底到底怎麼了,該怎麼度過此劫,大師給個明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