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她不想再做一把劍了。

她本來也不是劍修。

“就這麼簡單。”沈如晚微微闔眸,“沒更多的故事了。”

其實她總說無悔,都是倔話。

事實是她根本沒有那麼多選擇,她總是被迫遇到這樣那樣的困境,而她能做的隻有往前走,不回頭。

也輪不到她來悔恨。

曲不詢攥著她的手也更收緊了一點,指骨和指骨硌得生疼,可誰也沒抽回手。

星河斜映,在冰冷的夜幕下,遠處是錯落的蓮燈光芒,黯淡的、昏黃的,但又柔和的。

陳獻的大嗓門從樓下傳得樓頂都聽得清清楚楚,間或帶著一兩聲楚瑤光的嗔怪和詢問,融在熱熱鬧鬧的碎瓊裏。

沈如晚聽著這吵吵鬧鬧聲,隻覺近在咫尺,又無窮渺遠。

是她曾經擁有、早已失去、再難拾起的東西。

再絢爛的人間煙火也與她無關。

她忽覺意興闌珊,轉身就想走下露台,一抽手,沒動。

曲不詢還站在原地,緊緊攥著她的手,動也不動一下,更不鬆手。

沈如晚皺起眉頭。

“還不走?”她問他。

曲不詢下頜線緊繃著。

“你有沒有想過,”他停頓了一下,“這可能就是你的心魔。”

沈如晚驟然僵硬。

曲不詢偏過頭來看她。

他目光湧動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如果你真的放下了,你就不會這麼多年還耿耿於懷,也不會走出臨鄔城,來到碎瓊裏。”

歸根結底,沈如晚耿耿於懷的,不過是握緊劍也身不由己、奮力捍衛的反倒永恒地消逝。她並非當真冷漠無情,卻不得不一次又一次上演同樣的冰冷片段;她失去了那麼多去維護心裏的道義,可正義如此蒼白,隻有欲望和利益永恒。

把自己當個世俗的人,又太無情;把自己當成捍衛道義的劍,又無濟於事。

她當然隻能退隱,遠離修仙界這個隻剩痛苦和迷茫的地方,因為她已經再也看不見出路了。

沈如晚沒有一點表情地站在那裏。

“放不下又怎麼樣呢?”她靜靜地問他,“你能讓沈氏所有族人、讓我師尊、讓長孫寒活過來嗎?”

曲不詢沉默。

他一直不曾把自己重生的秘密向她坦白,不僅是因為沈如晚對“長孫寒”的態度,也是出於死過一次後本能的謹慎。

沒有誰在死過一次後還能輕而易舉地交付信任。

從歸墟出來的那一刻起,信任對他來說就成了最最罕有、最最吝嗇交付的東西。

“如果他們之中有人還活著,你真的會釋然嗎?”他問她。

沈如晚垂眸想了一會兒。

“不知道。”她說,“就算活著,應該也回不到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