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在雲中棧道前的修士聽見了,嘟嘟囔囔著,“誰啊,這牛吹得都上天了。”
可一回頭,正好看見曲不詢的身影落下,一瞬瞪大了眼睛,喊得撕心裂肺,“我去我去,怎麼真的跳下去了?誰來救人啊?”
還沒等話音落下,那道身影轉眼出現在遠天雲端,看起來像是渺遠的一點黑影,懶洋洋地朝山巔招手,聲音隔著雲海悠悠地傳來,“走啊?”
是他們不想走嗎?
那一瞬所有排在雲中棧道前的修士心頭同時升起怨念:難道他們是因為享受排長隊的感覺,才擠在這裏,不直接跳下去的嗎?他以為人人都和他一樣,萬丈高空如履平地啊?
他還朝這裏招手,真以為這裏有人能跟著他一起啊?
就算是丹成修士裏,能這麼隨心所欲的人,那也是屈指可數的——他們這兒難道還能再有一個丹成修士不成?丹成修士又不是大白菜。
可真有人回應。
沈如晚靜靜地站在那裏,遙遙地望著他在無邊雲海裏渺茫的身影,抿了抿唇。
“騷包。”她輕輕地哼了一聲。
聲音很輕很輕,隻有一點聲息在唇邊拂了一下。
這回離得太遠了,曲不詢是真的沒聽見。
她歎了口氣,忽而微微地笑了起來。
“我先走了。”她回過頭,對陳獻和楚瑤光說,笑意淺淺,聲音輕快,“棧道出口見。”
陳獻和楚瑤光瞪大了眼睛。
“誒,前輩——”
下一瞬,所有在山巔等待的修士便都看見,她輕靈地踏出崖邊,如杳杳山風中悠悠一葉,越過雲卷雲舒、跨過茫茫雪原,到達目光所及的邊界,和那道身影一起消失在雲海中。
一片沉寂無聲。
不知是誰在人群裏輕輕說了一聲,“遨遊天地,放浪江湖,東方丹丘西太華,朝遊北海暮蒼梧。”
“活成這樣,才叫修仙吧?”
*
從鍾神山到堯皇城,需要跨越半個神州,從萬年不化的凍土,漸漸變為炎炎暑氣的沃野。
對於凡人來說,這是一段幾乎能耗盡半生的旅程,可對於修仙者來說,兩個月便綽綽有餘。
趕路時最好用的自然是自家的飛行法寶,千裏萬裏也隨心所欲。
然而一旦進了堯皇城方圓千裏之內,任何飛行法寶便被禁止,任何修士不得在堯皇城上空飛行。
倘若有誰想要違逆這規矩,那麼堯皇城的執法堂不介意給對方嚐嚐隨心所欲的代價。
——不錯,與鍾神山和碎瓊裏這些地方不同,堯皇城是有執法堂的。
“無論是碎瓊裏、鍾神山,甚至於是蓬山,都是秉天地鍾靈而生的奇境聖地,修士自發聚集,後來才形成了秩序。”楚瑤光細細地介紹,“但堯皇城不一樣,這是由堯皇城主組織建立起來的修仙者的城市,有修士也有凡人、百多年來慢慢擴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