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走了,這次的離開不如上次的匆匆而去,因為他的深得人心,走時顧山的百姓還依依送別,我沒有去,因為嬸娘病得嚴重,而且我也並不想去。隻是聽說太子留下了身上的一條錦帶,據說是當年曾經係過《文選》的錦帶,而這條錦帶,現在被留在了觀音寺裏。
日子一天天如水般過去,太子安排的大夫也已經來了,可是嬸娘的病卻越來越重,此時已經無法起身了。太子在臨走的時候,把青留了下來,說是可以保護我,直到他確認我不再需要保護,我不懂他的意思,卻懂他的用心,於是接受了這樣的安排,隻是看著青冷顏寡語的模樣,多少有些鬱悶。
“嬸娘,吃藥了。”我切切小心地端著藥碗,直送到半躺在床上的嬸娘手中,還忙著囑咐一句,“小心燙。”
“知道了。”嬸娘消瘦的臉上依舊白得嚇人,可是此刻因為藥碗的熱氣而麵色添了一絲的紅色,她笑瞥了我一眼,端著藥碗,慢慢地啜飲著。
“整日裏跟個老媽子似的,囉囉嗦嗦的,莫不是我們的小相思被絮叨的老婆子而附了身了?”可能是這幾日有些見好,嬸娘的神色也輕鬆了許多,雖然眉眼間還有抹不去的愁緒,此時卻也能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嬸娘……”我撇了撇嘴,麵對這樣的調侃,還真有些黑線。
“嗬嗬嗬……”嬸娘隻輕快地笑了兩聲,臉色又蒼白起來,她緊抓住胸口細細地咳嗽了幾聲,有些喘不過氣來,我連忙接過藥碗,用另一隻手輕拍她的後背。急喘了片刻,嬸娘才鬆開緊緊咬住的已經發紫的嘴唇,給了我一個虛弱的安撫笑容。
“我沒事了,你去忙吧。”嬸娘緩緩地躺回去,軟軟地衝我擺了擺手,然後疲累地閉上了眼睛,我強壓住鼻頭的辛酸,拿著藥碗走了出去。
把藥碗送回廚房,見到青還在裏麵忙活著,我又不由得會心一笑。說來也有趣,青在我家也住了三個多月,沒想到這個大內高手、內廷侍衛竟然是個廚房好手,而且一到家裏,便自動承擔起做飯這個最讓我們頭痛的事情。
這三個月,青雖然很少說話,可是相處得時間長了,而他對我這個小孩子並沒有什麼戒心,我也或多或少地從他的話語中得知了一些信息。知道了他和玄都是士族的旁支,因為進了宮,所以暫時不能用家族的姓氏,若有一日太子把他們安置外派,他們才能恢複原本的姓氏。不過對於沒有姓氏這件事情,青似乎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也決口不提自己的姓氏,我也隻是得知了玄原本姓謝,是豪門士族謝家的旁支嫡子,也算是得些寵愛,若可以在太子這裏得勢,也算是為旁支添光彩了。
不過這些都是我自己胡亂猜的,青並不是那種會多講他人是非的人,說多了一句,他就陰沉個臉去廚房裏忙活了,隻是我自己閑著的時候,喜歡胡思亂想一下,全當消遣娛樂了。
“要去請孫大人嗎?”我剛進廚房,青背對著我突然說道。孫大人就是太子派來的太醫,雖然隻有三十多歲,可是在治療心疾上頗有些心得,嬸娘在他的調理下漸漸有了起色,而孫大人還是個閑不住的人,喜歡在村子裏到處走走,見到誰有什麼病症,便搭手診治。這兩日見嬸娘有了不錯的進展,便臨時起意要去鄰村走走,此時已經走了兩日了。
“你聽到了?”我有些驚訝,高手真是高手,連屋子裏的響動都聽得清楚,不過也感動他的細心。
“用嗎?”青低哼了一聲,又問了一遍。
“孫大人不是已經說好三日後就回來的嗎,今日已經是第二日了,就不要催他了。叔叔還要下地,嗯,我今晚不睡,陪著嬸娘。”我略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把孫大夫叫回來的這個想法。隻要過了今晚,明日他就會回來了,幹脆在嬸娘房裏對付一晚,反正自從孫大夫來了之後,叔叔和嬸娘便分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