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院落的門口,清影拽住我的手停了下來,任由領路的宮女先行進去。隨著宮女進去,歌聲突然停住了,一個輕柔似水的女聲響起:“快請進來吧!”話音剛落,那領路的宮女便小跑出來,低聲說道:“郡主請進。”說完,便施了一禮,往回路而去了。
清影捏了捏我的小手,給我一個安撫的笑容,才牽著我的手,往院裏走去。走入這個四進小院,我心中的疑惑更甚,這院子太平常了,簡直不像是一個得寵妃子會住的地方,而院中放置著一張花梨木軟榻,榻上斜斜靠著一個美人,一個花容嬌豔的絕色美人。
隻見那美人慵懶地支起一隻胳臂,如瀑的黑發隻鬆鬆地用絲帶係著,鬆散地披在榻上和美人的肩上,美人隻著了一件素白色的長衫,寬鬆的廣袖隨著胳臂而動,一派飄逸出塵之姿。
“是相思嗎?快來,走到近前來。”美人眼眸微轉,一點而紅的櫻唇輕輕勾起,勾出一抹淡如玉蘭的微笑。
“參見阮娘娘。”我鬆開清影的手,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
“好個乖巧可愛的小丫頭,快來,到我身邊來。”阮修容眼睛微眯,笑容加深,伸手衝我擺了擺,似是招呼我過去。我依言上前,站到她的身邊,任憑她握住我的手,輕輕地摩挲著。
“都下去吧!”阮修容深深地看了我一會兒,突然收了笑容,冷聲說道。院中靜立的宮女們都靜靜地退出去,我回頭瞥了一眼清影,隻見她也低著頭退了出去,心中有些忐忑,卻又無可奈何,隻能靜待這位貴人的下一步動作。
“多大了?”阮修容淺淺一笑,手指在我的手背上摩挲著。
“六歲。”我半低著頭,回答她的問話。
“六歲,好孩子,你這是吃了六年的苦吧?”阮修容似乎想到了什麼,憐惜地注視著我。
“不苦,相思沒有吃苦。”我被這個問題問愣了,忙搖了搖頭。
“怎麼會不苦呢?皇家血脈卻淪落民間數載,哼!那幫老不死的,就知道胡亂叫囂。”阮修容冷哼了一聲,眉眼間寒霜乍起,似乎有什麼不豫之事。我隻聽著,卻不搭話,隻見她的臉色變了又變,最後慢慢恢複了平常顏色。
“好孩子,陪太婆婆走走,”阮修容輕甩長袖,坐了起來,才低低地笑著,“我已經到了太婆婆的年歲,真是不能不服老呢!”
“娘娘一點都不老。”我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一點不是恭維,在遠處看她,不過是三十餘歲的絕色女子,走近了,也不過看上去是四十歲上下的年紀,不僅不顯老態,還多了柔媚似水的成熟風韻。
“好甜的一張小嘴!”阮修容聞言輕笑,嬌軀微顫,如春花嬌俏,更添了幾分動人,她輕輕捏住我的下巴,凝視半響,才收起笑容,微微歎了一聲。
“好孩子,你怎麼進宮的?是徳施去接的嗎?”阮修容輕聲地問道。
“是連秀嬤嬤到別苑接的。”我雖然不知那個徳施是誰,不過也據實答道,不知怎的,我對這個阮修容提不起一點防備之心,仿佛她的身上有一股與娘親相似的氣息。
“連秀啊……”阮修容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才慢悠悠地牽著我的手站起來,沿著這小小的院落漫步而行。
“相思,相思,你的名字真是好聽。”阮修容停了半響,才說上這麼一句,讓我無從回應,隻能傻傻地被她帶著走。
“能把滿腔的相思言出於口,你的娘親也算是不一般的,隻可惜……我倒是聽說過徳施要納一個民女為妃,卻不知因何沒了下文,沒有想到,幾年之後,你這個可人兒的小相思,就這麼進宮來了。”阮修容走得很慢,語速也很慢,似乎並不是與我說話,倒像是自言自語,我索性不吭聲,隻靜靜地跟在她身旁。
“轉瞬已有三十載,當年為情請命,如今又為了你……小丫頭,不知這是你的福氣,還是……若不是當年虧欠了她……”阮修容的話時斷時續,欲言又止,最後,隻化作一聲長歎,鬆開了握住我的手,施施然往軟榻走去,翩然而坐。
“采薇。”阮修容半倚在軟榻上,呼喚道。
“娘娘,采薇在。”一個身形修長、眉眼冷清的宮女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站在不遠處,脆聲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