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詧走了,佛堂裏又回複了平靜,他帶著煩亂的心緒而來,幸好走的時候,心情還算不錯,麵對著六年來始終關心著我的哥哥,我並不想從他的身上探知什麼,更不想去破壞我和他之間這份難得的兄妹之情。
似乎已經接近四更天了,我依舊沒有絲毫的困意,便重新拿起經卷,想要再看一會兒。突然,門口有人輕敲牆壁,我沒有抬頭,隻輕聲說道:“是明鏡嗎?進來吧!”
“郡主。”
果然是明鏡,他走進房間,神情中似乎有些異樣。
“你今晚怎麼會來?”我有些奇怪,這幾日,他基本上是隔兩日來一次,將外麵的一些信息告知於我,而昨晚他已經來過,卻不知今晚,他有什麼急事要趕過來,其實,對於明鏡幾人,我根本沒有奢望他們會聽我的。
明鏡沉吟了一下,沉聲說道。“今日來,是有重要之事,郡主應知悉。”
“你說。”看他如此嚴重的神情,我放下經卷。
“聖上會在娘娘入葬後,剝奪你的郡主之名,圈禁在佛堂中,誦經贖罪。”
明鏡的話,讓我大大的吃驚,皇上怎會有這樣的旨意,難道說,蕭詧所說的,皇上懷疑阮修容的死,是我造成的嗎?
“誦經贖罪?”我很不懂這代表著什麼,難道說,在我剛剛可以隨意走動的時候,一張旨意,將我的終生都圈禁在這個小小的佛堂裏麵嗎?
明鏡沉默了一下,才又說道。“其實,這就是娘娘的一步棋。”
“明鏡,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我的心一動,這是第一次,明鏡主動說起阮修容的棋局。
明鏡此次沒有推脫掩飾,而是直截了當地向我講清楚了阮修容的用意。“娘娘設計這場死劫已經有一年,她本就想借此機會,將你送出皇宮,聖上將郡主圈禁,其實就表示著,郡主可以消失在宮中了。”
“太婆婆用死來幫我逃出宮?”我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搖著頭,“她怎麼能……”
“娘娘的棋局步步為營,郡主隻要靜心等待,三日內,郡主便可以出宮了。”明鏡說完,衝我深施一禮,便悄然離開了。
太婆婆……你究竟設計了怎樣的一場棋局呢?而我又是棋局中的什麼呢?一枚被你利用的棋子嗎?雖然我明白你想要做的是怎樣艱難的事情,雖然我也明了你的心中深藏怎樣的苦痛悲傷,可是,你的棋局,究竟套進了多少人,牽進了多少事呢……
兩日後,我正在佛堂裏跪坐誦經,果然有旨意到了。
“涪陵郡主靈秀孝純,頗有佛緣,以遷封號,既除塵擾,得沐佛恩,特賜真名,喚湘音也,盼女淨心,以成佛果。”宣旨內侍莊重宣詔,我恭敬接旨。
我接過聖旨,因為事先得到了明鏡的消息,倒也不覺得驚訝,隻是,我暗暗苦笑,在宮中六年,我已經換了三次名字了,從盧相思到蕭相思,從蕭相思到蕭湘兒,再從蕭湘兒到如今的湘音,真是無奈啊!
“郡主……”清影可不知道這些,她純然擔心地把我扶起來,眼中沁出淚水,呐呐地說道,“陛下怎麼能這樣呢?郡主才十二歲啊,難道從此就在這佛堂裏……”還沒等說完,清影的淚水便一串串地滾落下來,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清影,別哭,”我可沒想到一向外柔內剛的清影會泣不成聲,連忙去安慰她,“清影,你先別哭,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還能有什麼好消息啊……”清影噘了噘嘴唇,喃喃了幾句,不過淚水也勉強收回去了。
我的念頭一轉,笑著對她說道。“你要是想知道,今晚上就留在佛堂吧!”
看著清影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臉上猶掛著兩條淚痕,我抿唇一樂,心中卻很溫暖。
又是深夜,在我看來,在深夜裏發生的事情,大多是陰謀詭計,卻不知,此時的我,所做的究竟是不是也屬於其中的一部分。
我悠閑地翻看著前幾日寫的經文,突然覺得自己的毛筆字倒是有很大的進步,端秀中透出一股靈氣,似乎有飄飄出塵的感覺,讓我小小地驕傲一下。清影對我的表情很不解,也不清楚我讓她留下來,究竟是什麼用意,隻好在屋裏打轉,偶爾瞥向我的視線裏,帶著濃濃的疑問。
我不想對她說什麼,因為我都還不確定,明鏡會給我帶來怎樣的消息,便忽略清影的目光,把精力都放在眼前的經文上。
三更,我似有所覺地抬頭往門口處看去,此時清影已經轉悠得有些累了,站在一邊輕錘著自己的腿,見我突然有動作,她也不由自主地往那個方向看過去,她沒有看見什麼,我也沒有。
不過此時,又是沉穩的敲門聲,三下,是明鏡。清影被這個聲音弄得一驚,她連忙跑到我的身邊,小心戒備著。我看她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忙安慰地拽了拽她的衣袖。
“進來吧。”我出聲,把門外的人喚了進來。這次來的,不僅有明鏡,還有始終陰沉著麵孔的花辰,以及拎著一個小小包裹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