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再次啟程的時候,目的地已經確定,就是楚州。坐在馬車裏,旁邊依舊是若水,不過這次,她不再是閑閑散散地靠在車廂邊,而是將目光放在我的身上,似乎是想要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麼花來。
我實在是沒辦法忍受這種直勾勾的視線,很無奈地看著若水。“若水,你想問什麼嗎?”
“沒有。”若水的眼睛亮亮的,很無辜地搖了搖頭,可是目光還是沒有調轉。
我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很嚴肅地看著若水。“那麼,我有問題。”她一見我的表情,也收起了嬉笑的態度,端正地做好,等待我的下一句話。
“明鏡已經跟我說了一些東魏的那位丞相幕僚的事情,我是想從你那裏,再確認一些細節。”我定了定神,斟酌著把問題問出來,“這位幕僚就是娘娘所確定的,敵人,是嗎?”見若水點了點頭,我也微微頷首然後繼續說道,“那麼,這位幕僚,為什麼沒有對我下手呢?也就是說,為什麼,從我出宮到現在,沒有遭到任何的攻擊呢?這個問題,我問過明鏡,他卻說你更適合回答。”
“姑娘,您果然是娘娘看重的人,這麼快就看到了關鍵,”若水的目光微閃,她沉吟了片刻,才慎重地繼續說道,“明鏡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曾經是晏大人,也就是晏九朝的侍女。我曾經照顧晏九朝的起居達五年之久,那是我才十幾歲而已。晏九朝看我還是個懵懂孩童,所以有些情形並沒有避諱我,而這五年的相處,也讓我成為最了解晏九朝的人。”
我了解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若水微皺著眉頭,似乎又想起了當年的情狀,神色有些恍惚。“晏九朝是一個心思很縝密的人,他善布局、精算計,同時也是個很自負、又多疑的人,當年會被娘娘使計趕出南梁,也不過是因為,他沒有想到娘娘會把他的寶貝當成他的罪名。”
我轉念一想,不禁問道。“如果你是晏九朝的侍女,為什麼沒有和他一起去東魏呢?我想,娘娘也是希望你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以圖後計吧?”
“娘娘確實有此想法,可是,”若水點了點頭,不過話到這裏,她苦笑了一聲,動手解開上身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肩膀,可是上麵赫然有一個圓形的傷口,似乎是利劍刺入的結果,“這個傷口,就是晏九朝留給我的。南梁晏府中,他確實帶走了幾個人,可是同樣,他也下手殺了幾個人,隻不過,我是其中幸運的那個,沒有死成。”
我看了一下這傷口的位置,小心地問道。“傷在這裏,是有人故意留手吧?”
若水淒然一笑,點了點頭。“對,下手的那個人,我曾對他有恩,所以,他沒有殺死我。”
我幫她把衣襟重新拽好,才又問道。“晏九朝要殺的那幾個人裏,每一個都是娘娘的人嗎?”
“沒錯,他殺的,都是娘娘的人,其他人派來的探子,他都沒有動。”若水再次點頭,語氣裏隱隱藏著恨意。
“原來……”我輕輕吸了一口氣,心中對這位晏九朝終於有了初步的印象。從明鏡那裏得知的,不過是些極皮毛的資料,真正能了解一個人,還要從他身邊的人入手,而若水,這個曾做過他侍女的人,才能給我一些真正的答案。
晏九朝,所謂的天算者,手中有著一本記錄曆史的資料,被稱為天書。他性格冷酷,對曾經的戀人能下毒手,更不提身邊的小小侍女;他很自負,雖然明知若水是探子,還沒有處處避諱,看來是對自己的布局很有信心;他亦是很記仇,娘娘陷害他一次,他便用若水等幾人的性命來報複,;最後,他這樣一個心思如此縝密惡毒的人,怎麼會讓若水逃過了那次的清洗呢?
看來,這也不是件很單純的報恩,也許,有什麼隱情也說不定……
“話又繞回來了,那麼,為什麼晏九朝沒有派人來殺我呢?又或者說,阻止我呢?”思緒轉了一個圈,我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問題上。
“姑娘,您不過才十二歲,這六年來,您一直在暢雪軒裏,被娘娘嚴密地保護著,同樣,也沒有人了解姑娘是怎樣的性格。連屬下幾個也沒有想到,姑娘雖然年幼,可是處事待人都極有分寸,別人更是無從得知了。晏九朝的自負就在於,他從不認為,女人,能有什麼作為。”
若水的話,讓我茅塞頓開,對於阮修容六年的類似軟禁,我不是沒有埋怨過的,不過,借此看來,原來從我剛入宮的時候開始,她便已經一步一步地安排計劃了。
想通了這點,我開玩笑似的說道。“難道說,他還以為我的身後,還有一個人在主持這一切?”
若水很鄭重地點了點頭,對我拋出了另一個重磅炸彈。“沒錯,而這個人,就是孫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