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
一推開房門,就看到阿亂在擦劍,已經換上我為他準備的幹淨衣裳後,若不是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已經看不出是受過傷的。可是,他的表情,他的動作,都透露出一種訊息:他要離開了。
阿亂抬起頭,眼睛微眯勾勒出一抹笑容,嘴唇還是失了血色,不過精神還不錯,“是,我要走。”
想起剛剛和任曉的對話,我的心猛地一抽,一種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你要去哪裏?為什麼要走?”
也許是沒有看懂我的神色為何如此,他微微一怔,不過放下手中劍,剛站起身來,想要和我說什麼,正巧一陣腳步聲,朝這邊而來。
我回過頭,是如意,頂著一張微紅的小臉跑著過來,還沒站穩就說道,“姑娘,沈公子來了。”
沈毓?我一愣,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屋中的阿亂,他已然重新坐下,繼續緩慢而輕柔的擦著劍,微垂眼眸,看不見他的表情。我的心一動,便要抬腿往房裏走去。
“姑娘,沈公子說,找你有急事。”如意又補充了一句,讓我正要邁出的一步,又停了下來。
我的腳步一停,阿亂的動作一頓,雖然我的心中並沒有多想什麼,可是一見他的反應,怎麼覺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
“阿亂……”
我輕輕地呼喚著他,他抬起頭,眸中深邃的神色,突然蕩漾起濃濃的笑意,“思兒,我等你回來,快去,快回。”
我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笑著點了點頭,這才放心地離開。
沈毓正站在樹下發呆,斑駁的樹影落在他的身上,透出一種寂寥的顏色,他在回憶,那種追思著什麼的神情,我已經不止從一個人的眼中看到:曾經的太子父親,現在的昭明帝追思著顧山的那段無果的情意;阮修容,追思著曾經過往的愛意和恨意;安琪,在追思中堅定著自己的心意;而晏九朝呢,在回憶中得到的,是堅定不悔,還是……
記得當年在楚州的時候,我還曾看到沈毓在樹下吹笛的憂鬱,此時的他,憂鬱似乎已經揉到了骨子裏,而渾身上下散發著溫如清水的氣質,圓融、可親。
他似乎感覺到了我的走近,側頭看了過來,眼眸微微地眯起,唇邊依舊是一抹淡淡的笑,我忍不住脫口而出,“你還吹笛嗎?”
他微怔,眨了眨眼睛,表情慢慢地舒緩開來,終於忍不住勾起更深的笑容,讓頓覺失言而懊惱的我,更加的窘迫,希望他,記不得當年的事情!
可是,我的希望沒有成真,他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原來我真的沒有看錯,你就是她。”
我卻努力裝傻,“她是誰?”
沈毓的笑容一頓,眼神有些黯然,“思兒,你何必再瞞我,難道說,我並不值得你相信嗎?”
他的淡淡質問,讓我無言,為什麼這麼排斥讓他知道我的身份呢?可是我偏偏就是不想讓他知道,我是這樣複雜的一個人,有著這麼多的身份,也許,總有一天,我會告訴他的吧……我一直這麼安慰著自己,卻始終像鴕鳥一樣,不肯麵對這張溫和的臉。
我歎息,“沈毓,不是我不想說,而是,說來話長,我不想,將你攪入局中。”
沈毓用衣袖抹了抹石凳上的灰塵,示意我坐下,才悠悠說道,“你怎麼知道,不說,我就不會被攪進來。”
“我……”我語塞,看他依舊平靜的側臉,不禁開口,“沈毓,四年了,你怎麼還會記得我呢?那時候的我,並沒有什麼值得注目的地方啊!”
沈毓瞥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若我說,其實我從來都沒有記得,隻是在重見你的那一刻,突然想起,你信不信?”
他的語氣那麼的理所當然,讓我無法不信,不過突然想到,剛剛如意說的是,他有急事找我,便轉而問道,“容之,你找我是什麼急事?”
沈毓聽到我的話,從袖中取出一塊錦帛,遞與我手中,“今早我收到這塊錦帛,便來找你,不過聽說你在宮中赴宴,便拖到此刻才來。”
我疑惑地接過錦帛,展開一看,上麵密密的字,寫的東西,讓我觸目驚心。
看完了內容,我急急抬頭,“什麼人送來的?”
沈毓搖頭,“是個小孩子送來的,看樣子是受人所托。”
這麼重要的訊息,為什麼是通過沈毓傳給我呢?我小心地收好這錦帛,然後抬頭看著沈毓,有點不懂,“容之,你以前收到過類似的東西嗎?”
“不曾。”
沈毓突然微笑,“若不是因為這個,我還是不能確認,你就是相思。”
我看著他,看著他發自內心的喜悅,然後開口,“容之,為什麼不問王羅雲,我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