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提燈的宮人匆匆穿過萬善殿,橫掠雙清遊廊,廊脊上的獸首睜著雙眼抬頭望天,露出猙獰的笑,殘星隱退,宮苑寂靜,清晨起身,宸妃對著菱花鏡細細地貼著花黃,銅鏡映出那張妖嬈的臉,眼中是深不見底的墨色,蔥尖似的手,遊弋過臉頰,也不知她在想什麼,怔怔的發愣。
殿裏的宮人輕手輕腳地收拾著屋子,也不知哪處傳來裂帛聲,喚醒了窗前美人,凝神一聽,隻有衣料摩挲,環配叮當的聲音,跪倒了一片。在這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漸漸地響起低低地啜泣聲。美人皺眉,十分不耐。有眼力見的宮人,連忙將她拖了下去。
外麵正下漫天漫地的霜,薄薄的一層蓋住庭院裏的鬆樹,一抹銀白呼應著孤月清冷的光,在清脆的板子撞擊聲中,一個宮人疾步向前,與一個貼身侍女耳語幾句,那侍女屏退他人,湊到宸妃身邊。
紅鸞接過梳子,溫柔地握著她的發絲盤成發髻,“娘娘,宮外傳出消息,李丞相正在為太子推選太傅。”三千青絲服帖的躺在她的腰際,美人玉色的肌膚多了兩分點綴,紅鸞垂下眸子感歎,不愧是在宮中角逐出來的狠角色,這美貌為她掃清了不少障礙,還得了太子的教導之職,
宸妃言笑晏晏嘴角彎成了一道精致的弧線,眼裏藏不住譏諷,那笑也多了一絲冷意,“這老匹夫是鐵了心要與我作對。”她的眼眸精光四射,炯炯有神,似是被有趣的東西逗樂了。
宮裏丞相的人已被肅清幹淨,兩年來不知抬了多少屍首焚燒,如此鎮壓下若有人膽敢為丞相傳遞消息,隻等著剝皮拔筋,扔進爐子裏作一捧灰。死後也不得魂返故鄉,與家人團圓。
宮外有信王把守,便將消息捂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滿朝文武何人敢與之唱反調,那次朝會不是隻能諾諾稱是。信王隻手遮天,太子太傅一事板上釘釘,除了信王一脈無人敢毛遂自薦,偏偏丞相橫插一腳,很是討厭。
紅鸞從一旁的妝匣裏取出一隻八寶玲瓏嵌金絲簪,斜插入鬢,與耳邊的東珠相映成趣,“還是一介白衣,也不知丞相是從哪裏搜羅的,據說有些本事。可這人向往山水,不慕朝堂。是以多年沒有在官場露麵,這次是丞相三催四請,迫於權勢才來。”
宸妃調好了胭脂,一一在手臂上試色,漫不經道:“這人倒是有膽量,這麼渾的水也敢來淌,不怕死無葬身之地?”
紅鸞笑道:“都說富貴險中求,這人一介白衣本就無所畏懼,自然比朝中的大臣們多了兩分膽識。”
宸妃的手臂上懸著玉鐲,倒襯得她手臂纖細,隻手可握,天已大亮,晨曦的光懶洋洋地灑在她臉上,整個人站在那裏就如同一朵白色的蓮花。
“隻希望不是那等蠢貨,讓本宮虛度時間。”
紅鸞心領神會,“天一亮,他就會跟隨吳公公麵見陛下。”
宸妃桀驁一笑,“那本宮可得好好瞧瞧,也不知丞相準備了什麼貨色。”
廚房提前備好參湯,她命人裝了一盞,領著人浩浩蕩蕩地就往皇帝的書房走去,路過禦花園倍感冷清,隻有灑掃的宮女跪在一旁,曾經這裏也是繁華處,自從她進宮,那些妃嬪大都失寵,禦花園也冷清下來,一入秋滿地黃花堆積,全是蕭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