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黑將城中的一切都籠在黑暗中,看不見斷井頹垣,也看不見腐竹枯木,路上焚起的焦香是樹木的氣味,這味道著實不好聞。
更露活在尊貴中,天界的好東西也得了不少,自己的寢殿裏燃的是沉水之香,庭院中朵朵落花。就連下了界,她的裝飾也是一新,身著碧羅衣裙,外麵罩著鵝黃的衣裳,脖頸露出的肌膚如凝霜皓雪一般,一頭烏發,隨意散落,鬢邊斜斜插了一枝白玉簪子,上麵垂掛著銀線流蘇。在天上的這裝束並無不妥,可到了人間才發現格格不入。
更露在人間這幾日,日常想若她是凡間百姓,在這亂世又會落得何等結局。一時間物傷其類,也跟著歎惋起來。
木鳶和她挽著手,一路向城郊走去,木鳶生得好看,穿著一身衣似青非青,眉目和善竟像暖玉生煙一般,行動起來衣裳飄飛猶見千峰翠色,整個人澄明如玉。
一直往前走,出了城外到了郊區,路邊隨意躺著第二日要去乞食的災民,頭臉衣衫都發出惡臭,在這黑暗中發酵。黑暗中。暗湧潮動,黑為底色,釋放人心幽暗,有人伺機而動,打算對兩個弱女子劫掠一番,色欲上身,哪裏顧得明天以後,隻想盡快享人間之樂。也有暗中保護,心地善良之人,將那等人的心思猜個透,一雙雙手將他們攔下,由著二人前去,不驚不擾。木鳶的心又沉了下去。
在月色的映照下,小路亮得似水,路已偏遠沒了災民的身影,呼吸才漸漸平穩。
二人一直走到了無定河邊,溪水依舊向東流,更露回過神,“木木,你有什麼煩心事?”一路上一個字未說,失魂落魄。
“自然是看這些災民越來越多,而我的靈力有限,沒有辦法救得了他們。”木鳶微微低頭,看起來自責不已。
更露不這樣認為,“你不忍心見人間疾苦,可那並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你比那些隻看著什麼都不做的神仙已經好上許多,我是自愧不如。哥哥在天上也和天帝商議,到時候他們會派天兵下來救助,也會和魔界和談,讓人間度過這次災難。”
木鳶知道這條路根本行不通,無論是天界還是魔界都不會退讓,“魔界的目的是稱霸,覆滅人間,覆滅天界。若是和談,他們的目的就不能達到,人間不能為魔界輸送魔兵,猶如自斷一臂。魔界恨不得天界就這樣亂起來,人間就這樣亂起來,他們才能從中得益。”
更露不敢想若真是這樣,未來會多麼糟糕,“人間怎麼辦?難道就放著這樣不管?我今天跟著雲袖施粥,覺得這些凡人好可憐,有一個姐姐拉著我一直訴苦,她說種下去的糧食顆粒無收,家裏把能賣的都賣了,若不是水川城還有餘糧,他們這些人早就餓死了,還好離水川城近才討了這一線生機,其他城池早就十不存一,要不生生地餓死,要麼人吃人染上瘟疫而死。”
易子而食,易母而食,易父而食,早已不是新鮮事,隻是水川管得嚴,才沒鬧出這事。